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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惊奇,又好笑,不知谁跟他说,植物的根茎就是它们的脚,原来此话不假。他伸长手,把花扯了过来,让它跌进自己怀里,如抚珍宝一般触碰它的花瓣。 原来不止这一朵,他剥去那层粗砺的遮罩,才发现其下是一片玉兰花的花海,簇拥在一起,仿佛满地柔软馨香的皑皑白雪,就像他梦中出现的那抹温暖的光影。 这也是梦吧。 既然是在梦中,那无论他做什么,都不算过分。 — 江衔蝉望着黑漆漆的殿顶,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根头发丝也不想动一下。 她肩胛骨抵着一侧把手,两条腿搭在另一侧,以一个偃旗息鼓的姿势,横陈在这张窄小的座椅上。 大海退潮之后,仍有浪花流连不舍,缱绻地卷着岸上的贝壳珍珠。 “……原来这不是梦。”景箫将她的手放在脸侧,眼瞳如墨玉般乌黑发亮:“你为什么突然来这里?” 江衔蝉从他眼中读出一丝开心的情绪,手指动了动,睨他一眼,并不想说话。 “我抱你回去睡好不好?”他凑近过来,大约知道她眼下心情不好,语气跟着有些无辜:“这里会着凉。” 江衔蝉踹他一脚,娇声道:“我饿了,要吃葡萄,现在就要。” 他顺势将她微凉的足尖握在手心,也没去管这时节这地方哪来葡萄,满口答应:“好,待会就去。” 江衔蝉看着他,有些奇怪,昨天不还阴沉沉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为何现在突然变得有求必应? 景箫抱着她到了内殿,这里便和冷冰冰的外殿不一样了,燃着香炉,暖如三春,他顺势和她滚在一起。 大约和她一样精疲力尽,所以江衔蝉任由自己做一条柔软的人rou垫子,深深陷进了被褥中。 然而她等了半天,却发现他没有动静,拍拍他的肩:“快快,快去给我准备葡萄。” 他埋首,声音嗡嗡传来,“这里暖和,让我多待一会吧。” 你会将一条摇首乞怜的流浪狗赶出家门,让他接受凄风苦雨的摧残吗? 江衔蝉在这一刻,受到了灵魂的考验。 — 东方既白,九华山下,陆陆续续聚集了其他世家的修士。 “这魔物凶残至极,简直太可恶!” 一名死里逃生的太虚宫长老义愤填膺道:“竟在天子脚下大开杀戒,还霸占我派正殿,今日若不除,往后必成大患。” “说的是,正好江门宗的诸位也在,我们一起商榷该如何做。”一向以太虚宫马首是瞻的洛氏族长也道:“至少,先得把山脚下这道魔瘴给除了。” 其余来看戏的小门小派观望着风向,迎合地表示认同。 虽然裴怀棠死了,太虚宫也遭遇重创,但毕竟有百年根基,这场动荡对他们来说,犹如壮士断臂,虽惨烈,但不至于毙命。 江门宗这边隔岸观火,闻言冷笑:“明明自己是罪魁祸首,却偏要装作受害者,你们当年私底下做了什么勾当,难道要翻出来放在明面上讲吗?” “你!” 江寻鹤对这些争论充耳不闻,静心凝神地御剑斩魔。就在方才那一瞬,铜墙铁壁一般的煞气被绝浮尘的剑光砍开了一条缺口。 缺口很快闭合。 但这已经足够了,一瞬间的破绽足够让江寻鹤找到出路。 “等一等。” 他正欲再捏诀,沐青鸢忽地拉住他的手,瞥了眼一旁群怨沸腾、满脸写着“欲杀之而后快”的裴、洛二家,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我们暂时,先别上山。” — 一盘挂着雨水的荔枝端到衔蝉面前,她倚着柔软的枕头,伸手捏了一粒,鲜嫩饱满。 虽然不是葡萄,但……能搞到这些,也是非常不容易了。她不由更加好奇:“你从哪里摘来的?” 景箫认真而意味深长道:“因为你之前,给我剥过荔枝。” 是在王府那回吗? 若非他提醒,江衔蝉快忘了。她不好意说说“那不是给你的”,就只好默认下来,又道:“那现在换你给我剥?” 他面色一动,似有些犹豫,伸手去盘中取了一粒,鲜嫩欲滴的荔枝在他手中瞬间腐烂,变为一滩琥珀色的汁液。 “我这样子,好像不能碰。”他低下目光,“连尝也不能尝了。” 江衔蝉无措地看着他。 她说想吃荔枝,绝对没有戳他痛处的意思。 他如今的体质,就像一个人形黑洞,且不分动植物,只要是有生命的活物,被他一碰就死了。 “不过没关系。”景箫撑起脸,“我看着你。” 他看上去好像没之前那么介意了,江衔蝉松了口气。但吃东西还要被人观赏,她略显别扭,剥荔枝的时候十分局促,躲闪着目光。 荔枝多好吃啊,她要全心全意地品尝荔枝。 “等一等。” 她咽下第一粒,景箫忽然出声。 江衔蝉不合时宜地想:这时候说等一等,按照套路难道是有毒? 很显然只是她想多了,他伸出食指放在她唇瓣上,写意一般缓缓描摹,专注地看着她,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凑近自己。 江衔蝉眼睛缓缓睁大,继两人双手捉鸟后,她心里也产生了“还能这样”的想法。 “怎、怎么样?”她舌头有点打结:“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