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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那是你男朋友!

    电光火石之间,何悠扬反应敏捷地将马浩瀚往后一拉,贴在两节车厢交界的内侧墙壁上,躲进了死角。

    一个身材高大的乘务员又恰好从前方的过道朝他们走来,堪堪挡住齐临的视线,给了他们足够的藏身时间,侥幸没被发现。

    死死贴着墙的何悠扬长吁了一口气。

    然而,迎面而来的乘务员路过他们身边时,驻步疑惑地打量了他们一番,好像怀疑他们是什么不法分子似的。

    马浩瀚尴尬地挠了挠头,灵机一动,指了指卫生间的门,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们……我们排队上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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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务员兴许没见过这么憨厚笨拙的罪犯,说了句“注意安全”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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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悠扬不敢再贸然行动,他把好奇心比他还重的马浩瀚按回自己的座位上,直到列车到站——何悠扬知道,目的地阳山站和回程的那辆列车才应该是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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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停稳后,齐临稍微收整了一下,背上包跨着大步挤过人群,车门还没开时就冲到了人群前方,像是上班快要迟到,冲在第一个下地铁的人。

    他下了车后就立即往换乘中心去,步履匆匆。

    阳山站并非大站,近几年才建起来的,虽然还算是新,不至于破败,但和他们来时的车站相比,就相形见绌的简陋了。

    车站设施先不说,餐饮店也屈指可数。

    “你说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好好呆在城里不好吗?”马浩瀚环视了一下周边污糟糟的坏境,连个肯德基也没有,感觉从繁华都市到了鸟不拉屎的野外,极度不适,整个跟踪路上都愤愤不平,“偏偏跑到这么个犄角旮旯。”

    何悠扬脚步不停:“求求你赶紧闭嘴,又不要你来当知青上山下乡,这不是要回去了吗。快跟上吧,好汉兄。”

    两人要在人头攒动的车站中紧跟着齐临,还要保持一段适当的距离不被发现,活活折腾出了一身汗。

    尤其是何悠扬,心中不知道把齐临暴揍了多少顿,一个需要冬眠的人,在假期大好时光中放着好好的懒觉不睡,出来玩铁人三项,不是有病吗?

    在回程的绿皮火车上坐定后,他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因为爱情”,以消怨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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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春运的返程高峰早就过了,去往江州的人没有像洪水猛兽一样可怕,车上也有稀稀拉拉的位子没坐满。

    票价毕竟比高铁便宜了一大半,绿皮火车上的硬件设施自然不会太好。

    一排三人座马浩瀚一人就占了一个半,和他们两同排的是一位抱着婴儿、身形有点走样的中年妇女,等她收拾好东西慢吞吞地坐下,三个人之间连条缝都没有。

    “你把屁股再往里缩一缩。”何悠扬怎么也是一个手长腿长的男人,多少也占点地方,此时像rou夹馍一样被挤在中间,又不能往左挤占婴儿的生存空间,只能让马浩瀚牺牲自我。

    “胖子也得有人权啊。”马浩瀚也是挤得难受,坐立不安,不自在地半侧着身子,将脸贴在窗上,硬是将屁股往里塞了点。

    好几分钟后,火车才拖拖拉拉地往前行驶。

    车厢内嘈杂不已,人明明不算多,还有余下的空座,行李却塞得像沙丁鱼罐头,凌乱不堪。

    除此之外,五六岁孩童无休止的哭闹声、大人南腔北调的呵斥声、还有翘着二郎腿外放着搞笑视频的中年男子,那笑声就像一只被人掐住咽喉马上要断气的鸭子……

    直往人脑壳里钻。

    火车开得又慢,行程比来的时候长了三倍,何悠扬顿时觉得头都要裂了。

    他下意识担忧地瞥了一眼坐在外侧的中年妇女,倒不是这个满脸沟壑、穿着打扮十分乡村的妇女有什么值得人担心的,而是她怀中抱着的婴儿正在熟睡。

    皱巴巴的脸缩在色调花纹喜庆襁褓中,还不及成人一个巴掌大,在如此闹腾的环境中竟然也能酣然入梦。

    不会被吵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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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人们看见狗会不由自主地“汪汪”两声、全国上下的野猫都被冠名为“咪咪”一样,所有不知姓名的婴儿就会被称作“宝宝”。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过家家”般的闲情逸致,反正何悠扬有。

    他在心里默默唤了这个萍水相逢的小东西几声“宝宝”,就开始明目张胆地观摩起它红扑扑的小脸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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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眉眼淡淡的,眼睫毛附在柔软的皮rou上,带着点湿意,粉嫩的嘴巴时不时地“吧嗒”抿一下,像是咂摸着美梦。

    不知不觉中何悠扬的呼吸都轻了几分,他通过宝宝微微起伏的鼻翼擅自揣测了它的呼吸,试图与它保持同一频率,生怕一不合拍就把它吵醒似的,硬生生地在喧嚣的车厢里修炼出了不动如山和心如止水。

    一呼一吸之间,何悠扬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软了下去。他顿时十分温暖地觉得,无论是毛茸茸的猫猫狗狗,还是恬静酣睡的婴儿,皆应了那句“万物皆有灵”,都是天底下最暖人肺腑、动人心弦的存在了。

    如果何悠扬此时盯着的是一个黄花大姑娘,别人早就在他如有实质的眼光下大骂“变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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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中年妇女很快察觉到身边投来的视线,警惕地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

    何悠扬撞到她的目光,毫不见外地咧了咧嘴,露出了招人喜欢的小虎牙:“阿姨,这个宝宝几个月了啊?”

    虽然曾经有过悠远,看着她从一团rou长到会跑会跳,但毕竟每个小孩都不同,有些刚出生还皱皱巴巴,有些在娘胎里就已经完全长开了。何悠扬一直都不太能通过外貌特征,比如换几颗牙了、长多高了啊,看出十五岁以下孩子的年龄大小。

    更别说是尚在襁褓中的婴童。

    他只能从宝宝紧皱着还没展开的五官和比铁饼的狗爪还小的手中,得出了一个十分粗略的结论——这个宝宝真的挺小的。

    他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别人告诉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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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何悠扬魅力散发失败,这个妇女像是听不懂普通话一样,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但没有答话,还将身体往外侧过道转了一点,将怀中的婴儿护得更紧,明摆着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此番冷脸一出,靠着容貌聊遍天下的何悠扬有点受挫,笑脸瞬间就收了,难道是他的长相不符合农村阿姨的朴实审美吗?

    他们喜欢黝黑精壮、力大如牛那一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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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何悠扬怀疑人生时,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洗手间内,齐临正换下自己来时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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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戴上帽子,将帽檐尽可能地往下拉,通过墙上那面狭小的镜子,最后一遍检查了自己的着装。

    然后他麻利地把背包塞进了镜子下方一个隐蔽的杂物柜中,就直接拉开了卫生间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您好,请出示一下您的车票。”乘务员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快速地按动了几下,发出的声响像是在催促,公事公办地语气不容拒绝。

    如果观察得再细致一点,乘客们就会发现,这个乘务员似乎过于年轻了点,不过倒也不会起疑,旅途匆匆,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谁会去关心一个男孩是不是年纪轻轻就出来讨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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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接到车票后,熟练地在上面画了一条线,再返还到乘客手里,行云流水的动作一气呵成。

    有些趾高气扬的乘客动作拖拖沓沓,催促了两遍还不把车票掏出来,他也干脆不跟他们耗时间,直接跳过他们,检下一个人的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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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他的动作很快,迈步又大,几节车厢没多少时间就匆匆扫过了。

    一路下来,都没有发现他要找的目标,直到他到了第五节车厢。

    通过压低的帽檐下并不宽阔的视野,他眼尖地用纠缠住了那个抱着婴儿的妇女。齐临暗暗握紧了手中的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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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要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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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汉……”何悠扬用手肘推了推快成为一块rou饼的马浩瀚,压低了嗓子,难以置信地说,“你看那是谁,我眼睛没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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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浩瀚艰难地转过头,朝何悠扬指示的方向看去,一个身材高挑的乘务员正一个一个地检查车票:“乘务员检票啊,怎么了。等等……我天!那是你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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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帽檐下只露出了半张脸,但从那精致的下颌骨就能辨认出来是谁,马浩瀚鲤鱼打挺一样坐正了:“这、这这怎么回事啊?齐少爷家真破产了?都需要出来打工了?”

    “你看看你,都说夫妻同心其力断金,你们俩怎么大难临头各自飞呢?”马浩瀚义正辞严地戳了戳何悠扬的肩膀,“你算什么男人?”

    何悠扬惨遭炮轰,无辜又惊讶地说不出话。

    眼前的人一步步地逼近,终于走到了他们面前,他头仍然低垂着,从何悠扬这里看去,就好像他盯着那个熟睡的婴儿似的。

    他的声音低沉又平静,带着疏离,平日里他的语调总是七分漫不经心,三分赤口毒舌,此时那个熟悉的齐临荡然无存:“您好,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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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最外侧的女人她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拉开脚边行囊的拉链,弯着腰艰难地翻找着。

    乘务员只要抬一点头,就能看见他们两个,可是他没有,就好像这一排座位没有其他人似的。

    见到了时时刻刻想粘在一起的心上人,何悠扬却没有一丝喜悦,在那一瞬间竟然有点害怕面沉如水的齐临吓着酣睡的婴童。

    马浩瀚焦急地用眼神示意,扬哥,怎么办?

    何悠扬吸了一口气,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掏出车票,向乘务员递了过去,笑道:“要不先检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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