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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又怨念地盯着商驰:当真是个利欲熏心之人,白辜负了上天给他的这副形容。 商驰也不与他辩驳,只另起一话贺他;“老圣人特念旧恩,有意命贾二公子入国子监读书,想必日后二公子的学问可日进矣。” 宝玉的脸当场就刷白一片。 要不是在户部,他能当场就开始砸玉。 国子监在诸多学子眼里是研实求学的圣地,但在贾宝玉眼里,简直就是污浊的发源地,他绝不能沦落到那等去处! 于是当场对着商驰发表了一通“国贼禄鬼”的宏论,这次可就不单单批驳诮谤八股文章了,更是连满朝文武都骂了进去。 商驰静静听着,见他一气儿说完,才指了旁边一位听呆了的抄账小吏道:“你去工部,立请贾存周贾员外郎来此一晤。” 宝玉目瞪口呆,当场腿软。 刚才指点江山,把满朝文武都说成贼和鬼的气势登时就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由恼道:“你又是何人,我父乃荣国府之子孙,岂可容你召之即来!” 商驰懒得与他多话:贾宝玉方才还骂官员是国贼禄鬼,这会子又拿着家世来唬人,实在可笑。若他能如卢林安般铁骨铮铮,一根筋对谁都说一样的话,商驰还能高看他一眼。 如今只瞧他听了父亲的名儿就吓成个鹌鹑的样子,就连鄙夷都懒怠了。 正如贾宝玉当日见了北静王,听王爷嘱咐贾政不要溺爱子孙,让他去谈讲诗书,增进学问时,根本一声不敢吭。 倒是宝钗湘云等女孩劝他上进,他就甩脸子走人,也不是平日所说的爱护女儿的形容了。 说到底不过是窝里横罢了。 现他并不知道商驰的出身,只以为是个普普通通的户部官员,听他要给贾政告状,当然就恼了,只问着商驰是哪个。 自方才贾宝玉提高了声音开始长篇大论起,户部堂内许多官员都开始往这边行注目礼。 此时早有看热闹的人出声说道:“此乃保宁侯府嫡长子。” 另有人补了一句:“就算不论家世,商侍郎的官职也比贾员外郎要高呢。” 贾宝玉:…… 民众往往会将皇宫和皇城混淆,其实两者并不相同。 皇宫才是天子居所,而皇城的范围却很大。 本朝六部皆在皇城中办公,太/祖时六部设在南面午门内的几处房舍中。后来大伙儿都觉得不太吉利,几次上书皇帝,直到了太上皇时,才终于有幸搬家,去了西华门处。 但无论怎么搬,六部都是挤在一处的。 故而贾政得了此信儿,连轿子车马都不用备,跑着也可以很快赶来。 而贾琏今日也在工部,听闻后也连忙跟在二叔后头一起过来。 边跑还边算着日子,心内暗道不好:今日林姑父休沐,他们荣国府跟商家别说没有交情,倒还有些不痛快。林姑父不在,谁能压住商侍郎护着宝玉? 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贾政都该与保宁侯平辈论交,算来商驰乃是晚辈。然而商驰面对贾政,一点没有执子侄之礼的意思。与他一贯尊老敬贤谦恭慎行的举止大为迥异。 不过想着方才贾宝玉说的那些话,在场的官员自然不会说商驰的不是。 说起在场官员,现在户部里可是站的满满当当。 谁说男人不爱看八卦热闹?有了热闹他们也高兴的很。 故而此时来的不光贾政叔侄,还有别的六部官员听闻了信儿走了来围观的。 尤其是刑部,本来大伙儿还在自己部里脸红脖子粗地辩一件凶杀案的律法,连着大理寺的人都跟着一起吵吵。这会儿听了户部有热闹看,就全都扔下手里的活跑来看热闹了。 唯有刑部尚书,年老持重,不好意思自己也跑去围观,忙扯了一个员外郎道:“你好好记下,回来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故而贾政看着满堂同僚,只觉丢脸尤甚,一张方脸上赤红一片,只怕连戏台子上的关二爷见了都要自叹弗如。 贾琏忙上前给商驰作揖道:“下官这位二弟性子古怪,不知如何得罪了商侍郎,万望海涵见谅。” 又见宝玉只是站在一旁,躲避着贾政的目光,就扯着他来道歉。 商驰抬手制止:“他并非得罪于我。” 然后对贾政将方才宝玉的话一一道来,他向来是过耳不忘,此时字句一字不差,半分未增减又说了一遍。 让刚刚才赶来看热闹的六部官员也都听了个全,有些已然神色变更,那些性子焦躁些的更是开始嗤之以鼻,毕竟贾宝玉这简直就是地图炮,无差别的攻击了在座所有官员。 这也就是御史台的人不在,否则估计早就开始挽袖子写弹章了。 商驰眉目清寒一片,对贾政道:“会试在即,家父夙夜不敢有懈,只求为国举贤能之士。不料科举八股却被令公子斥为诓混功名,糟蹋圣贤。如此辱及朝廷,此为不忠。” “而令公子口口声声将官宦贬为国贼禄鬼,其言行弃宁荣二公于何地?此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行,我为臣子,不得不上禀天听。” 这回不只贾宝玉,连贾政和贾琏也吓得腿软。 不忠不孝的大帽子扣上还不算,居然还要去告御状,商侍郎未免太狠了些!他俩不比宝玉不通世情,心里很明白,眼前这位保宁侯的嫡长子,要去圣上面前告状是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