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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如坠云雾中,只能都小心行事, 一时倒是风平浪静起来。 现黛玉指婚,已然出宫待嫁, 只隔两日进宫给太后皇后请安。 商太后索性也就不叫商婵婵去明净堂念书,而是日日带在自己身边教导。 就这次皇上格外给两府脸面的事儿, 太后也点拨了她一句:“施恩比受恩的人有福,这话你慢慢想去吧。什么时候明白了, 本宫也放心你嫁人了。” 商婵婵虚心地捧着这话回去琢磨去了。 且说这日黛玉进宫请安,商太后便叫两人一处玩去。 见商婵婵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黛玉奇道:“现在不去念书了, 你怎么反这副情形?” “林jiejie你不知道,前些日子, 娘娘找了许多宫闱旧事叫我看。 大到谋杀惨案, 小到宫女拌嘴——也不知宫里人哪里来的这些个闲工夫,所有事都记录下来——娘娘就叫我学着明断是非。” “我又不是个包公,况且世间事也不是黑白分明的。直将我想的头晕眼花。” 黛玉一听便明白:商太后这是在训练商婵婵来日当家的能力。 商家到底人口简单了些, 上面只有父母,同辈又都是同胞嫡出。 不比谢家,商婵婵一嫁过去上头就有两层公婆,同辈还有三个庶出的小姑子待字闺中。 人多事多,她作为嫡长孙媳妇,自然得有决断。 于是劝道:“这些是正经事,你该好好学着。” 商婵婵苦着脸:“这两日好歹停了断案,谁知娘娘又开始叫我算账!” “我现才知,咱们两家的账目多么清爽简单。起初娘娘说,我刚开始学习,就从最简单的入手,只算算宫女的账目,便是有些错漏,也出不了大事儿。 等我接过来一瞧,头发都站起来了:单宫女的茶膳,就月需三四千两,共分了十一等,真是琐碎死我了。什么每日rou几两,菜几斤的,看得我都吃不下饭。” 全是倒不完的苦水。 黛玉只能点了点她的额笑道:“可不许说这个死字。现宫里忌讳着呢。” 两人来至黛玉从前屋里,商婵婵就去拨弄黛玉桌上的合璧仪和浑天球。 合璧仪还是太上皇当年初登基时命人制成的,在商婵婵看来,就是一个复杂的转盘,上头分了好几圈,分别刻着十二时辰、二十四节气以及星宿名称。 密密麻麻,望之头疼。 太上皇称其为“鈲刮苛碎,穷凿幽隐,专为人之所难”。 尤其是现在凡官宦世家,都有西洋进上的钟。 除了喜欢研究数算星宿的人,并没人会用这个来看时辰。 然商驰就很喜欢这类东西。 用他的话说:“人心复杂诡谲,唯有数算一法,恒有定规。” 后来送了一套给黛玉,果然黛玉也十分感兴趣。 商婵婵心有戚戚:学霸们的劳累或无聊,居然靠做数学题来排解,当真不是我等能理解的世界。 好在宫中虽事务繁琐,但凡事有定规。无非是熟能生巧的仔细活。 商太后只用此磨商婵婵的性子。 展眼时已四月,这日商婵婵正在晕头转向继续算账时,忽见荔容郡主走了来。 “走吧,谢翎进宫了。” 商婵婵将面前的账本一推,两人往千秋亭来。 荔容郡主和五皇子现已非常体贴的避开,也不走远,就在亭子外头看一张新的牛角弓。 谢翎手里拿了一方檀木雕花盒。 商婵婵打开一瞧,乃是一枚玉簪。难得簪体雪白,簪首则是雕了一只玲珑玉兔。 她拿起对着日影看了看:“这倒是少见。” 一般首饰或绣品都取吉祥意头,果子多用石榴、葡萄等。 动物则多是孔雀、喜鹊、白鹭。 或者大象,取其太平有象的意思,也用的多些。 谢翎颌首:“这是我请人雕的,与你的名字相合。” 婵为月意,月中玉兔。 商婵婵奇道:“你现在哪里有这样的闲工夫?非年非节的,怎么忽然这样费心?” 谢翎往日也会给她带各色礼物,但在这样忙碌之时,还额外花心思做这些,就有点不正常了。 谢翎的神色忽然变得说不出的郑重,字字掷地有声般:“这是生辰贺礼。” “你说过,四月才是你的生辰。” 商婵婵忽然觉得一阵凉意蔓延开来。 她盯着谢翎的神色,如常笑道:“那是两年前我随口说着玩的,想要收两份礼罢了。我的生辰八字皆有记载,乃是八月十九日。你连这个都不记得?” 谢翎不与她对视,说道:“前些日子,我在研读祖父和父亲从前行军时的手记。” “祖父远征过边藏,如今藏地平复也有他的一份功勋。” 商婵婵心口一跳:“我知道,正是太上皇当年收复了藏地,才得如今藏地喇嘛年年来朝觐见陛下。” 谢翎继续道:“我在祖父手记中见了一件古怪之事,细想忽觉胆战心惊,现在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见商婵婵点头,他顿了顿,开始讲述此事: “祖父曾带亲兵驻扎于一寺,见一小僧重病垂危,颇有不忍,便施以药材。” “然那僧人病愈苏醒后,却神态顿改,明明孩童却一派沧桑,且能预知许多生前身后事,还能熟背数万字的《格萨尔王诗》——许多是连当地寺庙都已经失传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