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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长嫂李纨则把自己的嫁妆银子把持的牢牢的,只会用在贾兰身上。 探春看着肚子已经显形,正在哀哀哭泣的宝钗,嘘寒问暖道:“二嫂当心自己的身子。” 思来想去,唯有宝钗这位嫂子可以替她cao持人生大事。 然目光落在宝钗面上,却见宝钗目光只望着黛玉离去的方向。 探春明白她的心思,于是低声道:“人情冷暖原是如此,凤jiejie见了咱们冷淡的很,仿佛咱们是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今日见了林jiejie,却是百般客气亲热。” 宝钗转头看她一眼,忽然露出了古怪的一丝笑容。 “三meimei还不知道吧,老太太去之前将自己的体己分成了三份。” 她望着探春的面容轻轻道:“一份以田产为主给了我,一份以铺子为主,给了琏二哥哥和凤jiejie。另一份,则是她老人家嫁妆里的摆设首饰,听说尽数留给了世子夫人。” 探春张了张嘴,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田产为根基,也好打理,贾母这是为宝钗母子打算。而商铺等物,来日宝钗孤儿寡母只怕也难以妥善经营留住,不如给了大房,彼此留些情面。 而剩下的,便尽数留给了黛玉。 这之中到底是疼爱,还是为了贾家日后考虑都不重要。 对探春来说,她所收到的信息就是,祖母去世,半分都没想到她,连一件首饰都没有她的。 宝钗淡淡道:“还有鸳鸯jiejie,老太太做主还了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五百两银子,又嘱咐凤jiejie务必看顾她,不许大老爷逼迫鸳鸯jiejie。” 探春泪落得越发急了,贾母连鸳鸯都想到了,却没想到她们这几个养在她膝下的女孩! 宝钗冷眼见她哭了一会子。 旁观者清,贾母未必是对孙女们全然无情。大约是想着她们都是小姐,来日自有各自的去处,不比鸳鸯可怜无依。 但宝钗需要探春,需要她跟自己一心,所以要先打破探春的心防。 眼见得两家要分家,宝钗不得不早做打算。 她冷眼旁观李纨将钱财看的极重,只会给贾兰,跟自己不是一路人。那二房的花销跟经营,估计要靠自家了。 宝钗心道她怀着身孕,难免有精神不到的去处,倒是探春精明能干,要趁机笼络过来才好。 此时见探春悲痛啜泣,宝钗伸手拍了拍她消瘦的脊背道:“三meimei,论名,我是你的嫂子,论情,咱们也处了这些年了。你放心,我总要将你的终身放在心上的。” 探春抬头,眼中这才点起一丝希望的火光。 宝钗笑容一如既往的端庄,轻柔道:“只是老太太去了,家中要守孝三年,等过了这些日子,我必为你打算的。” 探春用力点头:“嫂子,不,宝jiejie,这些我都懂得。” 虽则孙辈只需要守孝一年,但贾政王夫人可得实打实的三年,父母不能出面,探春自然嫁不得。 想有个好人家,再从家里得到一份嫁妆,她必得好好巴着宝钗才行。 探春好说是个实用主义着,既然站队在宝钗这里,自然要拿出些态度来,擦了擦泪,悄声道:“宝jiejie,论理说,老太太的嫁妆体己,该留给你这个最疼爱的孙媳妇才是。” “林jiejie到底不姓贾,且她保宁公府已然这般富贵,何必再拿老太太的遗物,正该留在咱们家才是。” “退一万步说,便是要赠与林jiejie,也该大嫂子和宝jiejie出面才是。怎么就是琏二嫂子巴巴拉了人去,只怕是她拿着老太太的体己做人情,给大房争好处。” 宝钗摇摇头:“罢了,还没分家,就是一家人。且林meimei收了老太太的东西,记下的是贾家的情分。她又这样聪明,哪里能不知道,老太太惦记的是宝玉,是宝玉的孩子,以后自然会更看顾我们。” 说到宝玉,宝钗的心沉甸甸的,只得抚了抚肚子。 又是恨又是怅然。 探春见此,忙安慰道:“宝jiejie福气好,到底有孩子傍身。” 说到这又想起宝玉,到底是兄妹亲厚,探春落泪道:“二哥哥从前就有些要出家参悟的疯话,可见人的命强求不得,终究随了他的心愿。” “说到底,二哥哥的性情原是不容于世,又是奢靡惯了的。若二哥哥还在,任性挥霍起来,老太太留下的体己,只怕撑不了几年。倒不如现在,宝jiejie自己打算着,也是为了孩子好。” 宝钗点点头,伸手护住腹部。 “是了,这都是人的命,各有各的烦恼罢了。难道金銮殿上,皇上就万事如意了吗?只怕也不见得。总要自己想得开才是。” 叹了口气又道:“想她世子夫人倒是千尊万贵,自家与夫家都门楣耀目,夫君在朝中也得意。可她入门比我还早近一年,却半点喜讯不闻,想来这也是她的心病。” 方才宝钗与黛玉一照面,只见黛玉身量纤纤,一如闺中,容色倒是越发如花树堆雪一般明粲照人。 时隔数年,两人再次相见,黛玉只对她浅浅点头便过去了。 从前年少时的拌嘴,在宫中一年的读书时光,竟仿佛流水一样空自漫过寂寂长街,一丝也没有留下痕迹。 黛玉看她的神色,与看陌生人并无分别。 宝钗忍得恨得心尖都在滴血。 林黛玉怎么能这样目中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