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盛煜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想起那日麟德殿的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鸾鸾:宝宝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哼! 仙女们过年好呀!忙完这几天,我尽量加更哈~ 第32章 难题 新岁的头一个清晨, 魏鸾是在盛煜怀里醒来的。 宿醉后脑袋隐隐作痛, 她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男人近在咫尺的胸膛,领口半敞,喉结分明。颈下枕着的是盛煜的手臂,腰间沉甸甸地搭了只手,而她的掌心里, 似乎是腰腹劲瘦的触感, 而且还是钻进寝衣里面的那种。 魏鸾懵了一瞬, 赶紧翻个身滚到旁边。 昨晚两人是抱着睡着的? 她不太愿意相信,揉了揉浆糊似的脑袋, 回想昨晚的经过。 在乐寿堂时的情形历历在目, 之后的就有些断续了, 似乎是盛煜扶她回来,春嬷嬷和染冬给她换了衣裳,后来……后来她口渴要喝水,不知怎么的就抱着盛煜哭了起来。一时间想不起当时具体说了什么,就记得盛煜哄她来着,是成婚后甚少流露的温柔。 再后来, 她好像放了句狠话。 不记得当时盛煜是何表情,反正她心里挺痛快的。 过去的半年里,为父兄和魏家的事暗藏担忧,嫁给盛煜这性情难测的男人后谨慎行事,如履薄冰, 种种积压的情绪哭出去了大半,这会儿心里甚是畅快。她躺了片刻,终于想起临睡前跟盛煜放的那句狠话。 他不愿对她动心,她才不稀罕呢。 谁还不是被爹娘捧在掌心,宠得如珠似宝,谁还没点骄傲了? 当着曲园的女主子,夫妻相敬如宾,没什么不好。 魏鸾想到这里,有种云开雾散的通透之感,深觉新年新气象,古人诚不我欺。遂翻身坐起来,理了理头发,打算披衣起身。旁边睡着的那位被这动静闹得睁开了眼,没睡醒的眼睛眯了眯,还没换成玄镜司统领的深邃难测。 她揽着青丝,冲他微笑,“夫君醒了?” 清晨明亮的天光穿透锦帐照进来,她的双眸虽有宿醉后的迷糊,却眼波流动,看起来神清气爽。松散的寝衣重新被扣得严实,她披了件衣裳,爬过盛煜的腿,往脚上套软底绣鞋时又瞧了他一眼,“我先去沐浴,夫君再睡会儿吧。” 说罢,掀起帘帐走出去,叫染冬备水。 外面很快就有了动静,春嬷嬷知道她昨晚囫囵睡下后今晨必会沐浴,早早就备了热水。于是仆妇侍女抬水进浴房,染冬自箱柜里取了熏好的新衣裳,脚步声断续传来,就连热水倒进浴桶的声音都在清晨格外清晰。 盛煜抬手,揉了揉眉心。 他其实没睡醒。 昨晚魏鸾丢下那句话后,便心满意足的迅速入睡,盛煜的盛煜却被惊得半丝不剩。 他当然记得那日麟德殿里,他曾说过什么。 但比起被魏鸾听见那句话的惊愕,他更为之震惊的,是永穆帝的举动。麟德殿是皇帝召见臣子,单独奏议的地方,里面放着无数机要奏折文书,也决断过无数生死倾覆的朝堂大事。那是朝政重地,等闲不许踏足。 便是章皇后和淑妃那等身份,出入也须永穆帝首肯。 永穆帝将魏鸾藏在那里,绝非心血来潮。 难怪那日她未卜先知似的问及伤势,强行扒了他的衣服,也难怪那日后,她收敛了初露娇憨的情态,回到刚成婚时的模样。自是永穆帝有意引导,让她听见那番话,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毕竟他请求赐婚之初曾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而魏鸾不知帝王心计,就那么入觳了,不好跟他翻脸,便暗自赌气。 盛煜想通其中关窍,睡意全无,直到天色将明时才昏沉睡去。 而此刻,盛煜听着浴房的动静,有些头疼。 坑是他亲手挖的,话也是他亲口说的,且他当初确实是那么想的,以为能破除心魔,割舍对魏鸾的那点心思,说话便没留余地。如今永穆帝因风吹火,别说魏鸾这般自幼尊荣骄傲的姑娘,换了是谁,听见那种话都得生气。 难怪魏鸾最近不怎么好好搭理他。 婚后新岁伊始,盛煜便碰上了大难题。 …… 正月初一万象更始,永穆帝在含元殿接见群臣,女眷则常去佛寺进香。 京城里寺庙不少,皇亲国戚常去的是报恩寺。 因魏知非少年从军历练,魏峤夫妇为求平安,很早就在报恩寺里供奉菩萨,时常烧香求平安,每年元日的香火更是雷打不动。魏鸾怕母亲孤身进香时难受,年前就跟盛老夫人提了,说今日想陪母亲到报恩寺进香。 盛老夫人通情达理,自是应允。 是以早饭过后,魏鸾帮盛煜将那身正日朝拜的官服穿戴整齐,送他出门后,便先去西府拜见婆母长辈。到乐寿堂里,陪着祖母用了晌午饭,再乘车去报恩寺进香,时辰刚好——避过了抢头香的拥挤阵仗,却也不失新岁的热闹。 没过片刻,魏夫人的车驾也来了。 虽说魏峤与魏知非双双入狱,敬国公府的门楣却还在,加之她是章皇后的亲meimei,华盖香车辘辘驶来,仆妇侍女前呼后拥,仍是富贵尊荣气象。宝髻缀金饰玉,上等宫缎裁成的新衣做工精细,她手里抱着锦缎包裹的暖手炉,见魏鸾迎上来,才露出笑意。 有熟识的人过来招呼,魏夫人含笑应酬,贵气如旧。 但魏鸾看得出来,母亲比先前又憔悴了许多。 母女俩由知事僧引着敬了香,因满寺皆是熟识的人,走走停停的,耽搁了许久。 从报恩寺里出来,并排的两驾马车旁却多了道端稳身影。 ——竟是盛煜。 他应该是刚从宫里出来,身上仍是朝贺的官服,腰悬佩剑,立马岿然。 魏鸾还当是有事,加快脚步赶过去。 那边盛煜亦翻身下马,墨底织金的披风摆动,往前迎了几步,拱手道:“岳母大人。” “是你啊。”魏夫人笑得客气。 自魏鸾出阁至今,将近半年里,魏夫人这还是头回跟女婿打照面。 魏夫人对这位便宜女婿的心情颇为复杂。 自魏鸾嫁入盛家后,不少人都揣测魏峤能从玄镜司狱中脱身,谁知等了半年,非但仍羁押不放,就连魏知非都搭了进去。魏夫人偶尔出席推不掉的宴席,没少听见旁人嚼舌根,说魏家这女婿铁石心肠,连自家岳丈和大舅子都不放过。 夜深难寐时,魏夫人也曾怨怪过盛煜的不近人情。 想着盛煜的冷厉名声,对着女婿不甚满意。 但魏鸾先前也曾暗里劝过数回,说父兄在狱中无恙,皆是仰赖盛煜照料。这男人瞧着面冷心硬,实则对魏家颇为善待。 魏夫人对盛煜知之甚少,听了半信半疑。 如今迎面撞见,为着魏鸾在婆家的处境,魏夫人笑得和善,“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刚从宫里出来,顺道接她回府。” 盛煜说着,瞥了魏鸾一眼。 魏鸾闻言微诧,没想到还能有这待遇,意似不信。 盛煜又朝魏夫人拱手道:“先前公事缠身,没能去府上拜见,是小婿失礼。不知岳母哪天有空,我陪她回去拜见各位长辈。”神情虽是惯常的清冷,语气却颇温和,一改玄镜司统领慑人的威冷姿态,颇为谦和。 魏夫人愣了愣,旋即浮起真心实意的笑,道:“初十之前,哪天来都行。” “那就明天?”盛煜问。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带着夫君回娘家的日子,魏夫人原本没指望这便宜女婿能来,听见他这样说,倒是意外而欢喜,遂笑道:“也好,那我就在府里等着了。鸾鸾从前娇惯坏了,又年少不懂事,若有做事不周全的,还请你多担待。” “岳母多虑了,她很好。”盛煜唇角微挑。 望向魏鸾的目光里,竟似掺了赞许。 正说着话,不远处又有人被簇拥着走过来,为首的是位风姿绰约的贵妇人,旁边的少年郎锦衣华服,隔着几步远就已高声招呼道:“姑姑、表妹,你们也在这儿呢。”声音不低,丝毫不在意周遭投来的目光。 倒是贵妇人嗔道:“大庭广众的,嚷嚷什么。” 话虽是责备,语气却颇宠溺,那少年郎听了也浑不在意。 魏鸾待她们走近,含笑施礼,“舅母好,表哥好。” …… 过来打招呼的这两位是魏鸾二舅舅的家眷。 魏鸾的外祖父是先帝亲封的定国公,膝下两个儿子。 嫡子章孝温与章皇后、魏夫人是同母所出,几年前国公爷溘然辞世,便是由他袭了爵位。如今他在北地领兵镇守,重权在握,魏知非先前就是在他麾下历练。章孝温膝下的两个儿子也颇成器,都能上阵杀敌,独当一面,就连女儿章玉映都养在军中。 二舅舅可就不同了。 他是庶出,出生时遭逢战事落了病根,身体一向孱弱,后来娶了这位风姿绰约的韩氏为妻,只在京城调养,甚少动弹。 夫妻俩膝下唯有独子,就是眼前的章经。 比起戍守边关的堂兄弟,章经自幼锦衣玉馔地养在京城,又被母亲溺爱,活生生养成了个纨绔惹祸精。举凡京城里斗鸡走马,喝酒取乐的地方,他都是常客,仗着章家的滔天权势,半点亏都不肯吃,时常闹出与人争妓之类的荒唐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年少狂妄,出自高门,更不知天高地厚。 因听长辈说玄镜司在查章家的案子,此刻碰见盛煜,他都没怎么正眼瞧。 倒是韩氏性子温婉,虽不喜盛煜的紧逼,碍着魏夫人的面子,仍客气招呼道:“盛大人。” 盛煜沉眉如旧,随手行个礼。 魏鸾猜得他应是不愿与章家纠葛太多,稍站了片刻,趁着魏夫人与韩氏寒暄稍顿的功夫,先行告辞。走出去两步,还听见章经在嘀咕,“神气什么呢。姑姑,你也真是好性子,要我说,就该再去求求皇上,给表妹另找个知书达理的夫家,何必委屈表妹看人眼色。” 这话说得轻狂,魏夫人自然没出声。 魏鸾知道他是说给谁听,偷瞧了眼旁边的盛煜,看到他腮帮轻动了动,像是在咬牙。 横行京城这几年,他大概头次被人当面说不够“知书达理”。 她没敢笑,老老实实地踩着矮凳进了马车。 谁知才刚坐稳,就见门扇被推开,盛煜放着那匹毛色油亮的坐骑不用,也躬身跟了进来。 车厢里多了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霎时显得逼仄。 魏鸾忙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位置。 盛煜也不客气,将冬日挡风的门扇阖严实,长腿微屈,坐在她身边。 旁边的小竹罐里有果rou蜜饯,他随手拿过竹罐拈蜜饯来吃,见魏鸾眼巴巴瞧着,往她跟前伸了伸。那身绣着无章纹的官服衬得他威武严毅,修长的手惯于握刀,递零嘴蜜饯过来时竟让人有些不适应。 魏鸾取了两枚,慢慢嚼着。 她嫁给盛煜后每回出门都是独来独往,从未得夫君陪伴,所以刚才盛煜说是来接她回府时,魏鸾压根儿就不信,觉得那是他胡诌了糊弄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