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rou串
下午四五点的光景,BNE迎来了一天中日薄西山的时刻。 公交车行到桥上,窗外的天空像个巨大的调色盘。 桥那头的上空,黑色的云层渐渐蔓延开了,金黄色的日辉稀稀疏疏一直延伸到了桥的这头,束束地往下挥洒着光斑。 浓墨重彩盈盈其间,将镀了金的棉絮匀成了一种更加温柔的明黄。 天空低得好像触手就能抓到一片绵软,底下却是钢筋的桥,机械的车流。 两种极端都在不可思议地走向完美。 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Mike也在侧头看,我把照片展示给他,问他:“好看吗?” “你拍的很漂亮。” 我又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看习惯了这么美的日落?” “差不多吧。”他说,“你知道的,这个时节在BNE有这样的景象,并是一件稀罕事。” 我说:“是啊,我很喜欢日落。但是在我生活的城市,这样的日落并不常见,所以来BNE之后,每一次看见都会觉得惊喜。” “你很乐于留住美丽的瞬间吗?就像以照片的形式。” “算是吧。”我转过头跟他对视:“美好的瞬间谁不想留住呢?” Mike没有应答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四十分钟的车程在我们的一路闲聊中很快过去了。 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十分自然地朝我伸出了手,我下意识地就把手递了过去。 直到两手交握,我的手心被他紧实的大掌包裹住,我才反应过来,我和Mike牵手了。 好吧,我的心不可抑制地猛跳了几下,然后又在心里暗戳戳地骂了他好几句。 他找的烤rou店颇具中外特色,天色几近擦黑了,招牌的霓虹灯闪烁着一半中文,一半英文。 内里的装修风格透着nongnong的工业民族风,很有国内烧烤吧的感觉。 店的位置并不算显眼,里面却已经坐了很多客人,当然,地处华人区的原因,其中中国人比较多。 这也算是让我松了口气的一点,能完完全全地看懂菜单,也能畅通无阻地跟中国店员交流。 我们甫一走进去,前台一个长相粗犷的老外就迎了过来,他应该和Mike很熟,两人很快就畅谈起来。我站在一边,被Mike带着,跟他过了个脸,就径直进去找了个位置看起了菜单。 Mike走过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问我:“点了些什么?” 我指给他看了看,然后他又要了些别的。 “你是这家店的熟客?”我问Mike Mike说:“是的。一开始是我的朋友带我来的,后来发现味道还不错,就经常来了。” 他又说:“刚才跟我们打招呼的Jack就是老板,他是本地人。因为把店开在了这边,就请了些中国人来打下手。” 顿了一下,Mike又对我挤了挤眼,说:“你知道的,华人区。” 我了然地点点头,别说,那长相粗犷的老外还真有点儿Jack船长那味儿,不过属于发福那一版的。 聊着天,我们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桌了。 Mike拆开了一次性筷子,又自顾自地用烫水清洗了碗筷,做好这一切,他才递给我。 好像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做的,于是我心安理得地道了声谢,就接了过来。 Jack朝我们走过来,把手里拎着的几罐啤酒放在了桌上,然后对着我和Mike说了几句。 他的英语地方口音有点重,我没怎么听明白,大致意思就是让我们吃好喝好。 Mike转过头来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对Jack说了声谢谢。 Jack走之前又用蹩脚的中文对我连说了几个:“吃、吃、吃”。 我真觉得这“海盗船长”怪有意思的,也笑着用中文对他道谢。 Mike开口,说:“Jack是个热心肠。” 我说:“对,我看出来了。” 他又抬起目光看看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恶趣味地对他眨了眨眼,我说:“怎么啦?放松,我已经成年了,你忘了?” 他弯起嘴角笑,对我说,他知道的。 就像Mike说的那样,这家烤rou店的味道真的一绝。 第一口我就被惊艳到了,rou质饱满,滋滋浸着油,又可能是因为酱料的原因,入口并不算油腻。混合了本土的酱味儿,又掺杂着孜然和辣面的香。 Mike问我:“你喜欢吗?” 我吃得酣畅淋漓,连连对他点头。 餐厅的氛围很好,有点热,Mike沾了酒,有些上脸。他皮肤白,就衬得那张娃娃脸上的酡红色更明显了。 我打趣地问他:“你不会过一会就变成一个醉汉了吧?” 他正色道:“不会。” 是的,他的眼底还是一片清明的。 他又问我:“你会吗?” 开玩笑,他都把酒瓶故意摆去他那一边了,还问我呢。 我想了想,有些刻意地回问他:“如果会的话,你要怎么做?” Mike好像看出来我在逗他,对我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女士。我保证,我会安全把你送到家的。” 好吧,他傻里傻气的认真,真的很像《阿甘正传》里热血叫着“丹中尉”的“阿甘”。 而且…… “你脸红了。”,我说。 他挑了挑眉,继续一板一眼地说:“是吗?” 是的,更像阿甘了……这样的他有点可爱,可能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走出餐厅,Mike又朝我伸出了手,这一次我毫不迟疑地把手递过去跟他的交迭在了一起。 夜风轻轻柔柔地拂过来,吹来了丝丝酒气。 Mike伸出手在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个长方形的金属小盒子,叮铃铛啷地抖了几下,放了一颗在我手心里。 是上次在他嘴巴里尝过的——柑橘的味道。 当然,现在的风也是了。 今晚的我没碰着几次酒杯,酒精都被Mike下了肚。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那张带着绯色的脸,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在我的旁边。 我毫不意外他的酒量,我们曾经提起过这个话题,他说他玩心大的时候也算是各大club的常客。 不过,是沾了酒的原因吗?Mike的话意料之外的多了,吐出来的英文单词也是绵绵软软的调子。 他正常说话的声音是怎么样的呢? 嗯……该是带点磁性的低沉,和他那张娃娃脸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回程的四五十分钟里,Mike都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他说他家那只黑色的泰迪狗看起来很凶,但其实一点儿也不。 他又说他的两个meimei昨天吵架了,因为jiejie戴了小meimei最喜欢的发圈儿。 他问我今天的kebab用中文怎么说?我说叫烤rou串。 他又问我最近的学习怎么样?我说下周我该阶段测试了。 …… 他的脸离得太近了,灼热的呼吸就喷洒在我的脸庞,带着酒精和柑橘的香。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强烈到难以忽视。 我想我的脸一定是红了,因为这股环绕在我们之间的气流,让我觉得有点呼吸困难,我的耳朵有点儿发烫,脖子还有点儿发痒。 巴士还在向前行驶着。 我想将自己从这莫名紧张的气氛中解救出来,伸手去推了推他的头。 没推动,他又靠了过来。 我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真奇怪呀,那里面明明写满了理智,却又像氤含了无数的酒精。 好吧,我投降了。 谁叫他看起来像狗一样呢? 我原本是默默腹诽着,没忍住就从嘴巴里吐出一个单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