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页
他泪光闪烁,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老师说过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都记着,可你呢?” 楚棠想起方才他镇定自若地指挥那些将领的样子——明明郁恪在外人面前那么强大,怎么一到他面前,就这么爱哭了呢? 但郁恪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他又哪里不知道郁恪爱哭撒娇的性格? 郁恪这一示弱,勾起了楚棠心里那点子柔软。他望着郁恪,心底略微一颤,柔声道:“我不是在怪你。” 郁恪低着头,没有说话,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狼狗,灰心丧气的,只轻轻哄肯定哄不回来那种。 “郁恪,”楚棠叫他的名字,道,“你没有错,只是小孩子难免会喜欢亲近的人,是我没早点察觉。我只怪我没有教好你。” 郁恪抱住他,把脑袋搁在他肩上,吸了下鼻子,小声道:“说谎,你离开我这么久,就是要惩罚我。” 楚棠无奈:“怎么能这么想?” 他从来没想过这种惩罚方式。只是他没这个经验,不知道怎么面对青春期少年悸动的心思,怕狠心拒绝会伤了小孩子的自尊,只好等他慢慢长大,慢慢领悟再说。 郁恪撇撇嘴,道:“好吧,是我小心眼。” 楚棠拍了拍他的肩,动作没之前那么冷淡了。 见楚棠放下了防备,郁恪马上就重拾起以前讨巧卖乖的放肆,可怜兮兮道:“我一个人在京都,身边都没个亲近的人,是不是很惨很需要哥哥抱一抱?” 楚棠伸手往上,回抱了他一下,然后还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了,不惨。等你成婚,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郁恪慢慢笑了:“行。” 既然心结解开了,两个男人挤一张床也没什么。 郁恪沐浴完,身上的龙涎香淡了点儿,带着夜里的凉气爬上了楚棠的床榻。 楚棠睡前有看书的习惯,正半靠在床头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突然感觉眼前一暗,淡声道:“你挡着我的光了,陛下。” 郁恪上了床,和楚棠盖上同一张被子,倾身将床头的烛台移近一点:“仔细眼睛疼。” 楚棠看得专注,没理他。 郁恪就侧着身,凝眸注视着楚棠在烛光下的容颜,像看一本足够吸引人的书籍,认真极了,仿佛在思考什么。 “看什么呢?”楚棠突然问道。 郁恪眯眼笑了笑:“我在看老师。” 楚棠手一顿,果不其然,郁恪下一句就是:“为什么许多年过去了,老师的容貌却与从前无半分不同?” 这个问题郁恪以前就问过。只是那时距郁恪第一次见着他面具下的脸才过几个月,楚棠尚还能用“肖似生母”蒙混过关,现在郁恪好像越来越难糊弄了,楚棠不得不谨慎一些。 “有吗?”楚棠放下书,黑曜石似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郁恪,疑惑道,“西北多风霜,臣还以为自己老了许多。” 楚棠微微歪了下头,似乎真的感到困惑。他专一地望着别人的时候,颇有种孩童的天真,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染尘俗世事,只求一个答案。 郁恪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眼睫,唇角带着笑意:“若哥哥这都算老了,外面那些将士还用活吗?宋将军听了,该自抹脖子了。” ——宋双成比楚棠小几岁,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英俊潇洒,行军打仗之余,他私底下其实分外在意保护自己的脸。有一次脸上受了伤,为了寻得恢复伤疤的药,他还偷偷溜进了青楼,被老将军知道,cao起藤条就要狠狠打了一顿,最后还是碰巧经过的楚棠和郁恪两人劝住了老将军,才使他免遭毒打。 楚棠轻笑:“这世上,容貌的变化是最不要紧的。宋将军年轻有为,自该知道他的品性比长相更吸引人。” 郁恪没追着问,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是,品性更重要。那哥哥二者皆有,为何迟迟不娶妻?” 在他刚成为太子的时候,楚棠曾和他说过不会娶妻,那时他只开心于楚棠身边只会有他一个人,后来明白自己的心思,楚棠又离开京都,他将很多事情都想了个遍。一个男人没有成家的心思,原因是什么? 楚棠道:“臣和陛下一样,幼时家中父母不和,使得臣对夫妻关系保有审慎的心态。命里有时终须有,臣不强求。何况郁北还需要臣,陛下也需要臣,事务繁忙,忙起来就没那个心思了。” 郁恪单手支着下巴,想了下:“这倒是。” 楚棠坐起身,郁恪看他要睡了,便将他放在腿上的书拿走,道:“既然哥哥也知道我和郁北需要你,就快点和我回京城。” 因为此次前来是为了解决东厂的事,郁恪不便声张,就没带多少人来。 郁恪下床,脱了外袍:“不早了,哥哥,我们睡吧。” 楚棠躺在床上,只穿了中衣,外袍搁在镂花木架上,和腰带整整齐齐并排挂着,和主人的性格一样,严谨又无情。 一枚玉佩系在腰带上,垂挂在半空中,晶莹通透,宛如有虹光萦绕。 郁恪静静看了片刻,唇角情不自禁就翘了起来,然后他大手随意一放,黑色外袍挂在白衣旁边,金丝边黑龙纹腰带上系着的青玉佩也悬垂下来。 “西北的夜晚真冷。”郁恪上了床,像小孩一样钻进了被窝,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