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页
怀王府与他们承国公府同是景瑞皇帝的后人,第一代怀王是景瑞皇帝的第二子,怀王这一脉从景瑞朝起就一直留在京中,从未就藩。而他们承国公府的爵位,则袭自承瑞皇后,承瑞皇后是大衍朝除开国皇后外唯一的男后,其与景瑞皇帝有一女,封承国公主,公主随了皇后姓萧,后招婿生子,才有了之后的承国公府。 只是如今五六代过去,两家关系已经疏远,承国公府因着军功在朝中依旧声名赫赫,怀王府则早已没落,若非前两年因为袭爵之事闹出风波,京中之人怕是都要忘了京里还有这么一个不起眼的王府。 祝雁停说的“家事”多半就是指的那场风波,无非是嫡母早逝,继母不慈,老王爷昏庸,宠幸偏袒继妻幼子,闹着要换世子,叫全京城的人看了场笑话,直到两年前老怀王病重辞世,新怀王承袭爵位,一切才尘埃落定。 祝雁停与如今这位怀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那出闹剧中,想必也受过诸多波及。 面前的少年郎一派云淡风轻的悠然之态,萧莨有些摸不准,他脸上的笑究竟有几分真意。 祝雁停抬眸,望向萧莨:“萧大人,我可否多嘴问一句?你为何不随你父兄一块从军?而是选择做文臣,去的还是最清苦的工部?” 萧莨端起茶盏,浅尝一口,沉默半晌,道:“我没有父兄的天赋,不会领兵打仗。” “不会?” “不会。” 萧荣凑过来,笑着为之解释:“我二哥喜欢闷在家中捣鼓那些小玩意儿,我看他适合做个匠人。” 祝雁停好奇道:“做匠人?” “对,他会做木雕、泥雕、沙雕,最灵活的就是那双手,进工部很适合他啊。” 萧莨低声呵斥萧荣:“不得胡说。” “我哪有胡说。” 祝雁停定定望着萧莨,眉目含笑,轻勾唇角:“我能理解,人各有志罢了。” 萧莨扶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夜色更沉,外头的雪似乎又大了些,满街华灯映着霜雪,如梦似幻。 祝雁停伸手出栏外,接了一片雪花至掌心,细细看了片刻,笑着呢喃:“这上元节的花灯会年年都有,我却还是第一次得见,凑巧又碰上落雪,也算别有一番滋味了。” 萧荣笑吟吟地接腔:“我二哥也是第一次来,我拉他出来放放风,他还不乐意。” 萧莨嗓音淡淡:“既然年年都有,以后机会还多得是,何必特地冒着风雪出来。” 祝雁停不赞同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明岁再来,或许便不是今日这番心境了。” 他一只手支着下巴,说话时始终凝视着萧莨,眼中含笑,仿佛意有所指,又似随口无心之言。 萧莨没有接话,眸色略沉,移开了目光。 从茶楼出来,已至戌时末,怀王府的家丁将马车赶来,萧荣见状问祝雁停:“你这就回去了吗?” “不早了,府上有宵禁,得早些回去。” 祝雁停说罢,与立在一旁的萧莨点点头:“萧大人,下回见。” 萧莨沉下声音:“郎君慢走。” 祝雁停上了车,马车辘辘而去,只余积了雪的地上碾出的两道深浅痕迹。 萧荣笑着感慨:“这位怀王府的小郎君,还挺好相处的,没什么架子嘛。” 灯火映在萧莨的黑瞳中,半晌,他道:“宗室之人,我等不宜结交,以后在书院碰上了,也尽量远着些。” 萧荣愣愣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 “走吧,今晚你玩够了,我们也回去吧。” 萧莨已提步离开,萧荣只得匆匆与同窗们招呼一声,跟上去,嘴里嘀咕:“既然不宜结交,做什么先头还要答应与他一块喝茶……” 回答他的,只有萧莨沉默的侧脸。 亥时二刻,祝雁停提着花灯缓步走进王府大门,尚未进二门,怀王身边伺候的人便迎了出来,说王爷请他去书房一趟。 祝雁停将花灯交与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先送去我房里。” 来人将祝雁停引去书房,怀王祝鹤鸣正在伏案作画,见到祝雁停进来,搁了笔,示意他坐。 下人上来热茶,祝鹤鸣将房中伺候的人挥退,只余兄弟二人,祝鹤鸣打量着祝雁停,笑问他:“花灯会上可还好玩?” “尚可。” “见着人了吗?” 祝雁停抬眸,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有转瞬即逝的笑意:“见着了。” “他如何?” 祝雁停的眸光动了动:“……是个好的。” 祝鹤鸣注意着祝雁停脸上神情的变化,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镇纸:“雁停,你果真想好了?” 祝雁停轻吹了吹手里的茶,淡道:“兄长说过的,我们只有站得更高,别人才没法将我们踩下,不是吗?” 祝鹤鸣深深望着他,眼瞳微缩,化作一声叹息:“委屈你了。” “能为兄长分忧,有何委屈。” 祝雁停不在意地摇头,复又笑了:“我不去,我们也没有别的姊妹能去,再者说,那位萧家二郎,怕是不喜女子,萧家,是我们仅有的机会。” “你若是不愿,不必如此。” “并无不愿,”祝雁停的手指轻扣茶盏,低声喃喃,“我愿意的,我们怀王府也是景瑞皇帝的后人,凭什么,就不能争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