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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昏暗,只映着萧莨的半边侧脸,叫他眼中的情绪看不分明。 贺熤无声一叹,罢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沉默须臾,贺熤讪然道:“我原还以为,你会因为与怀王府的姻亲关系,有所顾虑。” 萧莨的声音更哑:“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 贺熤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只无言拍了拍他肩膀。 萧莨闭了闭眼,略微平复住心绪,叮嘱贺熤:“这些事情,还请你不要告诉阿荣和我家中人,兄长之仇我会去报,我不想将他们牵扯进来,更不想叫他们知晓真相愈加伤心。” “好。” 萧莨回过身,岔开话题:“刘崇阳与祝鹤鸣做的这买卖,你们定国公府可也做得?” 贺熤一怔,没听明白他意思。 萧莨拧眉,与之解释:“我给你足够的银钱,你想办法为我运送粮草和军需来西北,朝廷拨下的粮饷杯水车薪,军中将士吃不饱穿不暖哪有力气打仗,我只能另寻办法。” 贺熤讶然问他:“那得多少钱,你哪里来的银子?” 便是如他们这般的国公府,有百年家底,即便赔上全副身家,想要养活三十万边军,也远远不够。 “……你随我来。” 趁着尚未天亮,萧莨带着贺熤纵马出营,去了西南方的山上。 下马后又往深山里走了半个时辰,便见到有数十兵丁模样的人在此警戒守卫,见到萧莨上来,立刻有人过来与他见礼,萧莨微颔首,吩咐道:“带我们进去里头看看。” 拨开层层灌木,便见一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往前走了百余步,又别有洞天,山洞变得奇高奇深、灯火通明,一路过去,有千数兵丁正忙碌地干着活,开凿着山体。 贺熤瞪大眼睛,诧异望向萧莨,萧莨解释道:“这座山中有一条金矿脉,储量巨富,这些人昼夜轮班在此开凿,不用太久第一批金就能开采出来。” 他并未打算藏私,他精力有限,必须找一个可靠之人为他做这事,定国公府虽有内忧,但贺熤此人无论品性还是能力,他都信得过。 贺熤闻言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当真?” 萧莨环视着四周,眉目沉沉:“是真的。” 贺熤终于回神,用力一抚掌,兴奋道:“有钱便好办了,如今世道虽不太平,但那些世家阀门依旧富得流油,私庄上的产粮多得吃都吃不完,却宁愿堆着生灰,也不肯施舍丁点拯救天下苍生,只要有钱一切都好说,再者说,我贺家先祖可是做过海运生意的,船也还有,即便如今闽粤被那些匪寇占据了,江浙一带一样能出海,去南洋去东洋甚至西洋都不是问题,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买回来。” 萧莨肯带他来这里,便是摆明了信任他,与萧莨做这桩生意,他定国公府少不得也能沾光分一杯羹,即便日后他曾祖父去了,他亦能有机会重振家业。 贺熤越想越激动,拍着胸脯与萧莨保证:“萧兄如此信任小弟,小弟定当竭尽所能,不负萧兄重托。” 萧莨心头微松,点头道:“多谢。” 京城,甘霖宫。 皇帝歪坐在榻上,拉着祝雁停一只手,絮絮叨叨地与他说着小时候带“他”去外打猎之事。 祝雁停听得心不在焉,自加大药量后皇帝迷糊的时候越来越多,时常将他错认成那位先皇太子,起先他还会纠正他告诉他自己不是鸿儿,后头便干脆懒得说了,皇帝喊他他便应,将皇帝哄得高高兴兴。 皇帝说着说着又老泪纵横,祝雁停看着莫名有些心酸,无论这位皇帝有多昏庸,但至少,他这份拳拳爱子之心,却是不掺假的,不像他,从小到大都未感受过他父王对他的半分亲近之意,虽然他也不知他父王为何这般不喜他。 敛了心思,记起今日进宫之前他兄长特地叮嘱的事情,祝雁停打起精神,问皇帝:“陛下,前些日子内阁首辅以老乞休,其余那几位资历都还不够,您打算提谁上来?” 皇帝呆怔了半晌,才心神恍惚道:“郑从年归乡养老了?倒似有此事,他好像跟朕说过,他跟朕说过么?” 这便是当真神智不清,才不过几日的事情就已迷迷糊糊记不清楚了,祝雁停耐着性子道:“确实回去了。” 如今这位郑首辅是刘崇阳倒台后从次辅提上来的,年岁已大,并不怎么管事,只占着个虚名,许是看出朝中风向不对,果断与皇帝提出要回乡养老,不想再沾染这些事情,皇帝之前也已允了。 “哦,鸿儿不说我都忘了,走了便走了吧,”皇帝晃着头,低声自言自语半晌,又捉紧祝雁停的手,满脸期盼地望向他,“鸿儿如今也快有二十了,朕将朝堂上的事情都交给你,你是太子,自当能做好的。” 祝雁停垂眸沉声喃喃:“陛下,鸿儿没那个本事,还是叫兄长去做吧。” “兄长?”皇帝目露不解,“鸿儿几时有兄长了?” “鸿儿有兄长的,陛下忘了罢了,”祝雁停与他一笑,“父皇,鸿儿不会骗您的。” 皇帝一愣,抱着祝雁停呜呜哭了起来,他的鸿儿又肯喊他父皇了,他的鸿儿当真回来了…… 祝雁停轻拍着皇帝的背:“父皇,您可愿意用兄长?” “用、用,鸿儿说用就用。”皇帝忙不迭地答应。 祝雁停回到王府已过了戌时,祝鹤鸣正在书房中等他,见到祝雁停进来,沉声问他:“今日怎回来得这般晚?可用过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