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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一样东西来:“和尚,光怎么开?” 慧根定睛一瞧,却是一个长命锁。 花了一两银子买的。 还被人诓了,买贵了。 慧根不满于苏沐所作所为,有心惩戒,又不肯痛快答应,便说道:“你听错了,开光要讲诚意。若是随便什么人都拿东西来叫老衲念一段经便能灵验,岂非坏人也能与天同寿么?” 他这么说,不过是欺负苏沐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其中风俗。但苏沐再不了解风俗,应当也知道是假的。慧根只是说了带刺的话而已。 谁知苏沐一愣,竟果真问:“那我该如何?” 慧根道:“你当拜遍这三千神佛,心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比这区区一段经文,要来得灵验有用。从此这长命锁,便记了这世间最诚的心意,当然能保你平安。” 成沅君沉默了,他重新将这锁片拾起来,说:“后来呢?” “后来。”顾青衡想到了当年,当年他在宅院中,见苏沐额心通红地回来,却红光满面,得知缘由后,半天没有说话。他想,苏沐这样的人,竟然也肯学小女儿姿态,却信这些东西,同和尚弯来绕去。可见人有千万种,从不能轻易定性。 他唏嘘一声,说:“后来,他果真叩遍了三千神魔。”见一个拜一个,果真一个不落,且真心诚意,并没有弄虚作假。 其实慧根很奇怪,他问苏沐:“你信么?” 苏沐道:“出家人打不打诳语?” 慧根道:“不打。” 苏沐道:“你不打诳语,我也是诚心而来,如果我非要计较你是不是故意为难我,今日我来这里的目的,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吗?我来,不是为了吵架的。” 慧根愣了愣,便又问:“施主不像信奉神佛的人。” “我不信。”苏沐合掌看这三千神佛,“即便我拜,我也不信。”倘若神佛有用,世间之人便不会遭遇苦难,可是在苦难中的人那么多,拼死挣扎时,也不见得天降神光前来将他们救一救,能救人的永远只有自己。 有的人自己如何不信,落到别人身上,便什么都肯信了。谁能想象的到,这么一个祸害跑到佛门,竟然规规矩矩拜了佛,兴高采烈拿着那小小的哄孩子的玩意儿回去。就为了替别人求一个长命百岁。 成沅君道:“你怎么知道。” 顾青衡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当年他二人亲如异性兄弟,当然什么话都讲的。 想着往事,顾青衡冷笑一声:“只是万没想到,他这一腔热忱用在这种地方。”苏沐对待不关心的事不闻不问,对上心的事却不计一切代价。想到当他求助苏沐时,苏沐或许却在讨别人欢心,顾青衡心中就觉得又痛又恨。 成沅君摸着手中冰冷的金锁,他说:“这是假的?” 顾青衡道:“当然是假的。” 是啊。成沅君心想,当然是假的。真的他已经见过了,只怕早就化成了灰烬。只是万没想到那化成灰烬的东西,竟是如此来路的。不然——他蓦然心头火起,一把攥紧金锁。 “他肯为了白晚楼,做这种事。” “他为什么不肯。成王不应该比我更知道他愿不愿意做这种事。他是怎样的人,不还是你告诉我的么?”顾青衡目光逐渐冷下来,只道,“成王找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东西呢?” 虽神色冰冷,语气却很急迫。 成沅君已恢复如常,闻言轻笑一声,把玩着锁片,只慢条斯理说:“你的心上人离开这世间,也有十来年,当日不愿相娶,如今却要从奈何桥边将人拉回来,昆元剑,你倒没想过,她愿不愿意再同你好?” 这话比利剑还要叫人心痛,顾青衡身形一顿,忽如闪电掐上成沅君的脖子,成沅君轻手一拍案面,美人金利刃顿起,反掌便将顾青衡格挡住。 顾青衡怒道:“你答应我的,难道忘记了吗?” “啊,没忘。”成沅君笑着自身上取出一个瓷瓶,“你这么凶做什么,小心些。” 自那瓷瓶入手,顾青衡眼神错也不错盯着它,伸手便要取过。 成沅君连声道:“轻点,摔了,你的心上人可再也找不回来了。”说着将顾青衡推开,自己取出扇子扇起来,十分得意,“若非当年本王经过淮阳,不忍如花美人命丧于此,从而将她未散魂魄收拢起来。你如何才能与她再续前缘。昆元剑,本王与你恩情大于山海,你可要好好谢过本王。” “所以你就藏了十年?”顾青衡将那瓷瓶收拢,哧笑一声,“成王,话不要说得这么动听。你将这事瞒我许久,明里暗里敲我替你做事也不少。你救人,当真是因为不忍,还是因为握着别人的把柄,莫非自己不知道么。做人要适可而止。” “你要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如当初说好的一般简单,结魄灯我势在必得。还有——不管你打什么主意,你最好都不要插手我禅陵宗的事。至于无情宗——”顾青衡笑了笑,眉宇中有些不屑,“我只怕你斗不过连照情。” 即便同无情宗早已没了关系,但顾青衡却没怀疑过连照情的能力。倘若无情宗是这么容易就能对付的,成沅君何必周旋这么久,却啃不下它一块骨头。 风秀于林必摧之。皇帝想摧他们很久了。即便眼下同成沅君合作,但从根本上来讲,顾青衡永远不可能和成沅君站在一条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