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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下雨了。 李琛坐在詹事间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朱笔,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叹了口气。 他放下笔,起身走到床边逗了一会儿画眉,又颇觉无趣的去看外头的雨。 雨打玉石,将阶下润白泛着黄脂色的大理石磨的光滑反光,淅淅沥沥的声音清脆悦耳。 闫真从外头进来,端着一碗牛乳春茶,李琛看了一眼一摆手,“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子时了,”闫真捧着乳茶站在一旁,“这个是厨子新研究出来的助眠汤,皇上尝一口吗?” 李琛又瞟了一眼,“看着有些腻。”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不似看上去那么腻,但是仍旧放回了原处,“春景儿应当喜欢。” “皇上时刻惦记着宋大人,”闫真笑着点了点头,“说来已经有四天了,再有三天宋大人就该开班了,这会儿应当往回走了。” 李琛想了想心中人,不自觉笑了一下,整个人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柔和成了一块被雨水冲刷多年磨没了边角的润玉。 “不知怎么样了,路上是否顺利,”他抬起手来,揣摩着手掌之中两块浑圆黄龙玉石,“乌达也没有写信回来。” “或许快到家了,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写信,全心赶路要紧。”闫真全了一句,看着他摆弄玉石的手,欣慰道:“皇上的胳膊也快恢复了。” “好多了,”李琛道,“太精细的动作还是不能。” 闫真要回,廊前一阵哗啦声,他定睛一看,值守侍卫一阵急跑,脚下溅着水花冲了进来。 “皇上!”来人匆忙行礼,然后掏出怀中保护妥帖,一丝水滴都没沾上的信封来,双手往前一呈,“乌达统领来信了!” 说曹cao曹cao到。 李琛深潭一般的眼中立刻映上烛火亮光,满院的积水都盛在了里头,发着幽微光芒。 闫真立刻上前接过,捧到了他眼前。 “乌达侍卫由您教导而成,十分能体察圣意,这书信说来就来了。” 李琛接过,掀开蜡封,绕开卷绳,翻开封口,心底满足的感觉随着掏出来的薄薄一张纸升到了顶峰。 皇上: 西北的太阳真是太大了,昼夜温差也大,中午热的要死,晚上冷的哆嗦。 还好宋太医将织锦斗篷带了来,白天遮阳晚上保暖,不至于冻到。 沈欢已经找到了,早已经到了边疆大营总帐中,人折腾的够呛,将军府那管家不成事,找来找去还没有我们找到的快。 西北这处果然穷山恶水,随便一个将士眼中都冒着精光,宋太医这模样生的太好了,我感受到环绕在他周围的目光,觉得十分吓人。 林兼这糟糠老头子说话绕圈子,绕来绕去,一句话能说个十遍。想打听个事儿很难,一个劲儿的跟我逗咳嗽,气的我着急上火。 好在有宋太医,叫他领教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能说会道。 唉。 想我的暖暖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怪我走的匆忙。 十天假期已经过半,若是宋太医再不提回京的事情,属下可要动手了。 粗狂字迹行至最后一行,落款俩字乌达。 李琛翻过纸张来,看了一眼,再没有别的话了,遂又将薄薄一页纸翻了回来。 纸张粗糙,捏在手中坑坑洼洼,很磨手。 李琛活这么大,没有见过这么粗糙落魄的纸,不仅质地不好,颜色也发黄发干。 可,即便万千不好,他拿在手中就将上头的话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才折了一下,贴身放了起来。 那纸上的内容都刻在了脑子里,继续不停闪现。 门外的雨仍在下,闫真等了一会儿,轻轻问:“皇上,今天歇了吗?” 李琛“唔”一声,错眼看了看偌大詹事间。 “一会儿。”他道。 闫真悄无声息退下,只留他自己。 画眉歪着头睡着了,连小爪子抓在笼子上的窸窣声都消失了。 李琛听了一会儿雨,回到乌木座椅上继续批折子,他看的很快,一目十行看完内容,将请安的扔到一边不理会,碰到提到事情的便执笔圈圈点点,写个准或打个叉。 或者干脆画个圈,意思是知道了,你看着办。 即便如此,宽大书桌仍旧被堆积的奏折占了半壁江山。 他停下手中笔,取出那封信纸来,又将内容看了一遍。 ‘还好宋太医将织锦斗篷带了来……不至于冻到。’ 他肯定喜欢那斗篷,之前送过不少,也不见他总拿出来,这个倒不一样,三天两头就拿出来或披或盖。 ‘宋太医这模样生的太好了,我感受到环绕在他周围的目光,觉得十分吓人’ 宋春景确实长得很好,五官都边缘深刻,乍一眼很精致,仔细一看就不仅仅是‘精致’,乃是移不开眼。 越看越好看,每一个表情都格外耐看。 听人夸他,李琛心中满意又满足,但是这美色被别人觊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时间不知是怒还是醋,占满了空了一块的内心。 他甚至想即刻起身,冒雨牵马冲去西北,将人带回来。 顺便挖了那些瞎看的人的双眼。 再往下,‘好在有宋太医,叫他领教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能说会道。’ 宋春景一张嘴,条理清晰,思路明确,而且时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确实令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