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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围过来,但没有一个敢说话,刚刚赶来的人看到尸体,也只敢捂着嘴低呼。 那个站在中间的身影身量不高,肩膀还窄,只是个少年模样,但他身周围的正气威压却一瞬比一瞬强劲,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场面安静得诡异。 等待许久,童冉终于开口:“立窑爆炸前,你们两个在哪里?” 跪倒的两人牙齿不住打颤,许久才有一人道:“在在……在茅厕。” 童冉:“两人一起?” 那两人:“是。” 童冉:“我交代过,这立窑必须时时看顾,控制火候,为何你们会同时离开?” 正气威压太强,他们两个几乎要晕厥,却又不敢晕过去,硬咬牙撑着道:“小人肚子痛,拉稀。” 童冉转头问另一人:“你呢?” 那人道:“小人也……也是。” “今天负责做饭的刘婆何在?”童冉道。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颤颤巍巍举起手:“大人,我冤枉呐,他们拉稀这绝不关我的事!” “把他们都看好。”童冉低声道。 正气威压一松,当值的两人两人转眼晕倒在地。吴富强立刻带人上前,拉走当值的两个,把刘婆也看管了起来。 童冉走向还冒着热烟的草棚。 那个人被压在草棚下,已经面目全非,童冉蹲下细看,这人方才被塌下来的草棚整个压住,倒是有许多地方没被烧着,应该是爆炸发生的时候立刻断的气。 童冉勾起他颈间的衣物,斑驳血迹间,有一些白色粉末附着在未烧焦的皮肤上。 童冉用干净的小指勾起一点,放在月光下端详,一会儿后,他拧起眉,转头搜寻了一圈人群,最后道:“七婶子,你过来一下。” 被点到名的正是严十四他娘,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严小媳妇也有一瞬的腿软,不过童冉对着她的语气还算温和,她只犹豫了一瞬,手上握紧了拳,往童冉那儿挪去。 “你看下这个。”童冉把手伸过去,给她看指甲间沾到的那个白色粉末,“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严小媳妇不敢看尸体,但童冉的手上还算干净,她就着月光打量了一番道:“这不就是面粉么。” “果然是。”童冉收手。 围观的人离他们不远,几乎都听见了,他们不敢大肆议论,但都忍不住面面相觑。面粉有什么重要的,兴许这人刚刚在厨房折腾完,然后走到此,立窑恰好炸了呢? “可这也未免太巧合了。”有人低声道。 立窑爆炸时看守的两人都拉稀离开,这个不该出现的人却恰好路过草棚被炸死。而看他被压的位置,不仅在草棚正下方,而且离立窑极近。 最初的惶恐不安过去后,人群逐渐冷静了下来。 “大人,”有一人从人群出列,童冉回头,认出此人正是吴家村的瞿七郎,“启禀大人,小人曾在书上读到过,大量面粉遇明火可致爆炸,此人恰好在爆炸时出现在此,未免过于巧合。” 瞿七郎一语,道出了童冉心中所想。 当大量面粉粉尘悬浮于空中,并在氧气充足的情况下遭遇明火,便会引起粉尘爆炸,其爆炸威力不下于炸药。 没有人会闲着无聊往烧石头和泥土的立窑里撒面粉,除非这人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制造爆炸。 “发财?发财!”一个女子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扑向草棚下那具烧焦的尸体。 “拦住她!”童冉喊。 他话音刚出,女子已经扑到了焦尸身旁,大声哭喊道:“发财啊!你死得好惨啊!”女子音色尖锐,在夜里格外醒目。 “去把她带过来。”童冉对吴富强道。 吴富强与另一人走近那女人,女人突然暴起,冲破两个青壮年到得童冉面前,细长的食指直指向他:“是你!都是你要烧什么泥,我男人才会被炸死的!狗逼崽子,是你杀了他!” 童冉这才看清,这女人是吴八家的,难怪她方才嘴里喊着发财,那正是吴八的名字。 “啊,我真是命苦啊,我们还有小宝呢!小宝才十岁,没了爹可怎么活啊!”吴八媳妇骂了童冉,又坐倒在地,哭喊道。 “啧啧,真可怜。”一个从外乡过来做工的男人道。 其他人也一阵唏嘘。 “说不定真是立窑的问题。”有人说。 “这可是县令爷建的,怎么会有问题?” “这个谁知道呢,哎,好好一个人就没了,这路沾了人命就算修好了也不吉利。” 吴八媳妇的这一顿哭喊,仿佛招魂一样,把刚才被驱走的惶恐不安又招了回来。人群越发sao动,吴富强左右看了看,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办。 修路一事必然要动用大量人力,如果今天立窑一事被以讹传讹,说出许多不利于修路的言论来,那这路以后就难修了。 他下意识去瞧童冉。 童冉打量着吴发财的媳妇,脸上看不出喜怒,不一会儿,他问道:“这里已经是吴家村以外,大晚上吴发财不在家里睡觉,跑这里来做什么?” 吴发财媳妇没好气道:“我们吵架了呀!” 说着,她又扑簌簌流下泪来。 旁人听着,又是一阵唏嘘,夫妻吵架本是小事,这出来透透气就遭了祸,也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