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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正堂内的随从侍卫皆被江晓寒借故支走了,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江晓寒端坐在正堂之上,外头风雨飘摇,狂风从窗中卷进来,窗边的烛火还未挣扎片刻,便已经悄无声息的熄灭了下去。 过了半晌,江晓寒才轻飘飘的开了口:“这风雨交杂的天儿,贺大人不在安庆府中安枕,怎么到我平江地界来了。” 贺留云闻言笑了:“大人在平江呆得久了,就觉着自己真是平江的人吗。这区区一座城,大人呆了这几月,也不嫌烦闷吗。” 与温醉不同,贺留云可不是凭借裙带爬上去的草包。 江晓寒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才道:“这么说,贺大人是来请我找乐子的?” “江大人惊才绝艳,蒙圣上宠信多年,自然不必听我在这里打机锋。”贺留云说:“明人不说暗话,下官是替三殿下来走这一趟的。” 江晓寒缓缓捏紧了手中的折扇,宁铮比他想象的还要沉不住气——或者说,他已经拿到了足够他耀武扬威的筹码,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拉拢他。 宁煜的亲笔信还搁在他的书房未曾拆封,宁铮的人竟然已经到了。江晓寒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心想自己居然还是个香饽饽。 谢永铭的事刚出,贺留云掐着点就到了平江城。若细算算路程,怕是边城刚出变故时,他就已经出发了。 ——这是宁铮在给他脸子看呢。 江晓寒虽这些年与谢家的交往并不过密,但谢留衣与他的渊源有心之人便都能查到。只是宁铮居然想用谢家来要挟他,真是走了步再蠢不过的棋。 但哪怕江晓寒已经在脑子里将宁铮吊起来骂了个三天三夜,他现在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做出副虚心模样在这听贺留云大放厥词。 ——毕竟谢永铭确确实实还在人家手里。 作者有话说: PS:偷偷划重点,要记得这个卦呀,颜清算卦超准的~以及感谢Charchar、濯足、子戚、叶月渚投喂的鱼粮~感谢清蒸大螃蟹投喂的彩虹糖,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第77章 自从入了秋后,平江还是头一回下这样的大雨。 秋雨与春雨不同,一粘身便是刺骨的凉,加之江南气候湿冷,一下雨寒气便像是要钻进皮rou骨缝一般。 虽还未到宵禁时分,但拜这场雨所赐,街上几乎已经空无一人。灯油对寻常人家而言依旧是笔不小的花费,是以出了西街之后,街上便大多都是暗沉沉的,一眼望去只有零星灯火。 官场之地多是非。除去当初赴温醉的宴,颜清去府衙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在平江府衙甚是好找,颜清并没像先前寻谢珏那样如无头苍蝇乱转。 雨滴顺着纸伞边缘如线般落下,在脚下砸开一朵又一朵水花。 颜清是在离府衙还有半条街的拐口撞见江晓寒的,江大人独身一人,江影和江墨不知去了何处,他身上并没有纸伞蓑衣等避雨之物,半条街走过来,身上的衣物都已经湿了大半。 江晓寒最终也没给贺留云答复。 他向来不喜欢将主动权拱手让人,是以哪怕贺留云已经明白的站在他面前,形势已定,他也不想轻易下决断。 贺留云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作此抉择,也不生气,只说三殿下求贤若渴,他愿在平江城暂留十日,静等江晓寒考虑清楚。 ——十天,正是谢永铭那头快马加鞭能到京城的时间。 贺留云就如此有把握谢永铭之事能拿捏住他吗。 江晓寒本以为这其中有宁宗源的手笔,归根结底是要冲着谢家人去,可贺留云这么一来,倒又像是宁铮自作主张。 京中的事现在像是个烂泥潭,水面浑浊看不真切,是人都想来掺和一脚,若一不留神,怕就会深陷其中不可脱身。 江晓寒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了。 他现在离京城甚远,一切都只能靠猜测,除了见招拆招之外,似乎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旁的路好走。 但哪怕是如此,江晓寒也想拖上一拖,不到万不得已时,他并不愿将自己绑上哪条船。 江南的雨夜寒湿气太重,江晓寒身上的旧伤都开始泛起细密的酸疼。若是往常,外头如此大的雨,江晓寒定会顺势在府衙歇下,如今许是知道了还有人在等着他,于是平白升起了“回家”的念头。 这念头一起便不可收拾,江晓寒安不下心,干脆冒着雨往外走。 只是他没想到,颜清竟然来接他了。 雨水顺着赤霄剑的剑身滑落在地,颜清捏着把纸伞,就站在他三步外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同时愣了。 颜清是没想到他冒着如此大的雷雨还敢这么往外走,江晓寒则是压根没想到颜清会来。 多年来,江大人虽说称得上位高权重,养尊处优,身边来往的仆从下属也算精细,但从未有人在此等细枝末节之事上替他用过心。 或者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开来。 许是方才还念着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也或许是在他一心想“回家”时,发现还有人惦念着他,总之江大人甚是没出息,方才满腹的愁云算计顿时被一把油纸伞搅得稀烂,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还是颜清先缓过神,纸伞挪到江晓寒头顶,替他遮了大半的雨。 江晓寒这才回神,下意识想去接他手中的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