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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衍似乎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过瞬息之间,江晓寒便重新整理好了情绪,他客观又理智,将炙手可热的两位殿下分析得透彻非常。仿佛对他来说,“宁煜试图对颜清不利”这件事只是权衡之中的一个小小砝码,甚至不值一提。 江晓寒似乎深谙“保护”之道,他十分清楚什么时候该表示出对颜清的在意,也明白什么时候应将他随意处之。 江影跟在江晓寒身边六年,可做影卫的年头要更长。他忽然觉着,凭江晓寒这拿捏人心的能耐,恐怕他是真的能说服宁宗源。 江晓寒抬头看着头上四四方方的天,缓缓道:“……我会上书陛下,愿为六殿下安朝堂。” 万里之外的昆仑山,颜清忽而感觉心口一阵刺痛,他手一抖,差点失手摔了卦签。 景湛吓了一跳,忙看向他:“师父?” “……没什么。”颜清掩饰般地匆匆将卦签拢好,问道:“你写到哪了?” 景湛看了看纸页,老实回答道:“正写到坎卦。” 景湛最近正学着解卦,便先拿了颜清算过的卦来解。 颜清不知怎的,只觉得忽然隐隐不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从小学习阴阳卜算之术,对这些没来由的预感十分敏感。他放下手中的卦签站了起来,却又不知起身应去做什么,于是便又坐了下来。 他如此坐立不安,连景湛也觉得不对劲。 景湛放下手中的笔,担忧道:“师父怎么了,有心事?” “我忽而心慌得很。”颜清说:“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 这话对景湛说也是白说,他才七岁,能懂得什么。颜清摇摇头,放下手中的卦签,起身走到景湛身边:“我见你犹豫许久了,哪里不明吗?” “我在试着解先前的那副卦。”景湛苦着脸,抽过一张宣纸:“可解来解去都是乱的。” 那纸上写着的正是颜清先前在平江城算的那一卦六爻,这一卦颜清先前已经解了一半,景湛现下解的,正是后面半副。 颜清见景湛手肘下还压着一封揉皱了的,字迹略显凌乱的卦签,便伸手点了点:“这是什么?” “……我解不开,便又辅了一卦。”景湛手忙脚乱地将那张纸抚平:“只是拿不准,反倒越看越乱了。” 颜清接过他手中的笔,换了张干净的宣纸将卦象按行列重新抄了一遍,耐心与他讲。 “六爻只能卜凶吉,再细的东西是没有的,你不必过于执着于卦象所指,只要知道个大概便是。”颜清说着用笔尖在纸上一划:“你方才这一卦卜得乱了,六爻以六为数,你只卜三次,自然是副残卦。” 景湛抻长了脖子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脖颈:“是徒儿记差了。” “然虽是残卦,但既已起卦,便也有一二迹象可寻。乾卦为君,你卜出来的坤卦自然为臣。”颜清又说:“先前卦象所言,坎位在明,有离散之意。卦书之中,坎为……” 颜清忽而顿住。 坎为水。 京中重臣,名姓带水者唯有江晓寒一人。 颜清先前只当这副卦皆在讲宁宗源,可现在看来万一不是呢。此卦应了离散之相,是为不吉。 颜清也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草木皆兵,可方才那阵心慌非但不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些日子他刻意不去想江晓寒,可人心哪是不想便控制得住的。 景湛见他不说话了,也有些慌:“师父?” 颜清不答,他越过景湛,扯过两张卦纸将这卦象仔细对过——皆是凶兆。 他忽然直起身来,转身往门外走去。景湛扒着门框在后头叫了他两声,也不知颜清是不想理他还是真的未听见,脚步不停地往后头的藏书楼去了。 藏书楼中皆是孤本古籍,为防走水,屋中从不放明火油灯等物。冬日里天暗得晚,加上竹楼采光实在一般,整座楼显得阴沉沉的。 颜清本想找一本卦书佐证,却没成想不小心将书架上一只小小的木匣碰落下来。这匣子是陆枫的,平日里颜清根本不会去动。可谁知木匣上的铜锁年份久了,变得十分脆生,这一摔竟然将匣子摔了开来。 颜清弯下腰,想看看里头的东西是否有损伤,可这一弯腰他才发现,那木匣中装着一枚玉佩。 是枚刻着半朵海棠的玉佩。 颜清瞳孔一缩——这玉佩他眼熟。 在平江城时,江晓寒曾给他见过禁军的兵符,便是一枚刻着海棠的玉佩。那时他便觉得这花样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直到此时颜清才想起来,他儿时从见着陆枫把玩过这枚玉佩,只是当日年岁尚小,又是匆匆一瞥,是以一时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颜清拾起那方玉佩,慌忙从书桌上取了纸笔,将印象中的兵符花样描在了纸上。那兵符上的海棠花并不难记,寥寥几笔便出形态。颜清扔下笔,将手中的玉佩往纸上一对,才发现两块玉佩的花样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 颜清的手一松,跌撞着向后退了一步。 这玉佩是陆枫的,怎么会与禁军的兵符扯上关系。颜清忽而觉得后背发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不过是个圈,人世间的万物都在这一个圈内周而复始,不得解脱。 “你发现了。” 颜清骤然回头,才发现陆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站在了门口,他面色淡淡地,半分情绪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