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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礼扶了一把:“起来。” 周禺山激动得语无伦次:“周,周大人!草民敬仰您已久!先前还和小妹说,若咱们的知县是周大人,事态何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可像周大人这样的好官,必然是平步青云,哪能窝在我们这小地方当芝麻官?” 清平县能有这么惨,知县功不可没。一开始不重视,直到瞒不住了才上报,不想着解决疫情,只顾着推诿责任,从头到尾没干一件人事儿。 对比之下,清秋县那位县令可真是殚精竭虑,奔波劳走,可还是被刘仁贵以“虚报疫情”为由关入大牢。正所谓不解决问题,而去解决提出问题的人。江州知州显然在这点上做得很好。 卫敛听到消息后就差人去把人放了,又兵分七路,将赈灾物资分别送往七个县,他们只是走了清平县这一路。 清秋县虽未有瘟疫,米粮却不能缺少。自给自足了一个月,也快撑到了极限。 当今最要紧的是疫情,没工夫管那些小鱼小虾。等到事情尘埃落定,秋后算账,自然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周禺山好半天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将人带进自己家门:“小山,我回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惊喜唤道:“哥哥。” 但见到周禺山身后跟着的陌生人时,少女又害怕得往后缩了缩。 “小山,别怕,是朝廷派人来救我们了!”周禺山安慰她,“这位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周明礼周大人!” 周小山一呆,怯怯唤了句:“周大人好。”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少年,对周小山直言不讳道:“你的手臂伸出来看看。” 周小山吓得连忙把手缩进袖子里。 女孩子的手臂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呢?何况她现在染了病……那么丑。 徐文卿见人抗拒,眉头一皱。醉心医术的他眼里只有病人不分男女,不是很懂周小山的抵触。 徐太医立刻出声:“臭小子,别搁这儿添乱。让老夫来。小姑娘,把手伸出来看看。”他语气亲切,老脸几乎皱成一朵菊花。 周小山疯狂摇头。 徐文卿说:“爹,这病上了年纪的容易染上,还是我来吧。” 卫敛不由侧目。 之前他看那些资料时,太医院的人也在了解疫情相关。少年的心很细,能够注意到易感人群。 ……性子也是真的直。 “你说谁年纪大呢!”徐太医黑下脸。 卫敛开口:“都退下。” 徐太医:“……” 徐文卿好奇地看向卫敛,对这名能制住他爹的青年很感兴趣。 传说中的公子敛,是陛下宠爱的贵君,只比他大三岁。 可那目光清透,并非不谙世事,反倒像是历经浮华过后的通透。 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的徐文卿不能完全读懂公子敛的眼神,但那一个眼神足以安抚人心。 至少周小山在听到卫敛说话的一瞬间就放松了身体。 卫敛近前,温声道:“姑娘,把手给我。” 他声音足够好听。 眉眼也足够温柔。 就算用面巾蒙着下半张脸,周小山也知道这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周小山抿唇,因为腿疾而自幼不见外人的她对陌生人总是抱有十足警惕,此刻却小心翼翼而又心甘情愿地伸出了手。 卫敛愈发温柔:“把袖子挽起来,让我看看好吗?” 周小山颤声:“可是……丑。” 周禺山忙道:“小山不丑,小山最漂亮了。” 卫敛温笑道:“这一屋子在我眼里都是丑人,不差你一个。” 周禺山:“……” 一屋子丑人:“……”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你安慰人的方式就是贬低我们吗!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人长得比卫敛好看就是了…… 周小山却被这一句逗笑了,低低“嗯”了一声,鼓起勇气把袖子挽起来的同时,又不敢直视地别过头。 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少女的面容与其他部位都还与常人无异,整只右胳膊却自下而上全部腐烂,甚至能看到蛆虫在蠕动。 这才第二日。 这场瘟疫的传染率其实不算高。比起有史记载的几次重大瘟疫,动辄数百万人染病身亡,此次瘟疫造成的传染只在江州数万人内传播,且后期被传染者几乎都是有接触的亲人。 因为症状太明显,见到别家的病人都远远躲开,死得又太快,来不及传染开人就没了。 可见这个瘟疫的可怕之处。 卫敛神色不变:“张嘴,伸舌。” 周小山听话地张开嘴:“啊——” 太医们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这到底是什么疾病。 “皮肤溃烂,又能传染,许是蛇盘疮,应以清热利湿、行气止痛为主要疗法,取龙胆、生地、黄芩、山栀等药材煎熬……” “休得胡言。蛇盘疮又不是甚大病,岂会致人死地?溃脓腐臭、舌红少苔,老夫看是热毒内陷证……” “你也在胡说八道!” 太医们各执己见,快要打起来了,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说到底这病超出了他们已有的认知,眼下是束手无策。 卫敛对那些猜测充耳不闻,看了看周小山的面色与舌苔,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