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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比普通病人扩散的速度要快,症状也更严重。 药没有用。 卫敛怔了一下,望着那条胳膊,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姬越哑声开口:“阿敛……” “……可能是药见效没那么快。”卫敛魂不守舍地轻喃,“我再去研究一下。” 青年转身就走,背影竟有一丝仓皇。 姬越动了动嘴唇,想要让他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可半晌没能说出口。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只惨不忍睹的手臂,曾经拿枪握剑的手,如今使不上一点力气。 这么快吗? 姬越出神地想。 但好在,他还能握笔。 日暮时分,卫敛再临,面露倦色。 他一日内翻阅了数千典籍,仍未找到汤药对姬越无效的答案。瘟疫虽令许多人致死,可要么都是因药材紧缺没等来药的,要么是年纪大了、体弱多病没撑过去的。 姬越两者都不占,他不明白为什么。 事情来的太突然,卫敛到现在都难以置信。可时间不等人,他必须要想办法救姬越。 可当他打开房门,室内却空无一人。 卫敛瞬间目色沉下。 他找遍房间,只找到压在砚台下的一纸信笺。 上头是姬越笔走龙蛇的大字,却不如以往遒劲有力,笔锋甚至带着些许颤抖。 吾爱阿敛: 孤身染恶疾,恐命不久矣,此生牵挂,唯余你而已。 阿敛有治世之才,真龙之命,江山百姓从此付与汝,孤信汝定能成千古明君,青史留名。孤已将兵符与暗令赠予汝,谢忱将效忠于汝,永平诸事皆已为汝铺好路,禅位遗诏藏于御书房暗室,机关为书架三排第二格。其余阻碍,以汝之能,必能扫清。 孤不信鬼神,却望与你有来生。万般不舍,此情难诉。三生情定,红线绕指,唯愿来世再续。 卫敛,我心悦你,至死不渝。 姬越绝笔 秦昶王十三年六月初九 卫敛久久凝望着这张纸,这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拼凑在一起却成了他理解不了的意思。 姬越这是何意? 这算什么? 话本看多了么? ……谁要什么来生啊。 兵符与暗令又是什么?什么时候给的?他怎么不知道。 卫敛突然想起什么,匆忙翻出自己身上随身携带的两个精致的小玩意儿。 一只虎头虎脑的铜兽,一块花纹繁复的牌子。 这都是姬越前段日子送他的东西。姬越那几日天天送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卫敛便没有多想,悉数收下。 可原来竟是将兵符与号令暗卫的暗令。 姬越疯了么?是真打算将江山赠予他? 卫敛垂目,忽然不会思考了。 信上还说,姬越已在永平为他铺好路,就连禅位遗诏都早已准备好。 那是在两个月前。 姬越难道在两个月前就预料到今日会染病么? 他从那么早就开始部署…… 卫敛立刻转身,夺门而出。 他得去找姬越问个清楚。 江州之大,卫敛并不知道姬越在哪里。 可好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感应,卫敛下意识就跑到了他和姬越重逢的那座桥上。 金黄芦苇飘荡,河水奔流不息。 如血残阳绮丽到凄厉。 卫敛走过那座桥,站在一栋废弃的小屋前。 隔着一扇门,他能够感受到里面有人的气息。 卫敛开口:“姬越。” “我知道你在里面。” 屋内没有动静。 卫敛轻声:“你开门,我们把话说清楚。” 无人出声。 卫敛压抑着,咬牙道:“你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姬越,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一片沉默。 卫敛嘲讽地笑道:“好,你是到死都不肯见我。” “阿敛。”门后终于传出姬越低哑的嗓音,“……我不敢见你。” “我如今的样子,不想被你看到。”姬越声音沙哑,曾经动听的声线也变得气力不足,“我怕吓到你。” 破败小屋内,红衣青年靠着灰尘遍布的墙壁,长发尽数散落,遮了半面容颜。 他凤眸轻垂,露出的一半容色美得妖孽,被青丝掩盖的另一半却形如鬼魅,丑的不能见人。 腐烂已经蔓延到了脸上,毁去曾经惊艳世人的面貌。 整只胳膊都变得惨不忍睹,鲜血蜿蜒下来,滴落在修长好看的手上,染红掌心里攥着的护身符。 那是卫敛曾经送他的。 “你是想一个人躲在这里等死么?”卫敛眼眶一红,突然就有了哭音,“我以为时至今日,我们可以坦诚相待……可你总是瞒着我很多事。” “遗诏,疫病,兵符,暗令……”卫敛桩桩件件地列举着,竭力忍着哽咽,“你打点好一切,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现在连你死,都要躲着我。” “你这样一厢情愿地为我好,你有问过我要不要么!” 他额头抵着门,垂眸低声道:“姬越,我累了。” 他闭了闭眼,落下一滴泪:“你的心我敲不开。” “……对不起,阿敛。”姬越捂嘴咳了几声,掌心的血色愈发艳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