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帖子

    韩元兰从永寿大长公主府风风光光地出嫁了，三日回门时，韩元兰一袭红裙衬得脸上红粉菲菲，身边的年轻男子对她亦是呵护有加。

    柳菽芙拉着韩元兰的手，止不住地上下打量着她，见女儿眼中只有愉悦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时，柳菽芙不住落下泪来。

    “母亲，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韩元兰见鬓边渐生白发的母亲落泪，忙取出自己的帕子为柳菽芙拭泪，柔声劝慰道。“我如今日子过得很好，夫君对我爱护、尊重，公公和婆母对我和蔼、慈善。母亲总该对我今后的日子放心了吧？”

    “嗯。”柳菽芙含泪破涕为笑，拉住了韩元兰的手细细摩挲着。

    当年她遵从旧日婚约远嫁蜀中，嫁给韩家并不受宠而且常年卧病的长子，她的心中不是没有不甘过的。病弱的丈夫是个很温柔的男子，她又和他生下了一双可爱的龙凤胎，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还算是不错。在她的悉心照料下，丈夫的身体甚至还将养回来了一些。

    可是谁能料到那一年蜀中会闹那么大的一场雪灾，暴雪下了一日又一日。偏巧丈夫的弟弟在任上贪污，公公、婆婆对幼子宠惯无度，逼着自己和丈夫出钱为其填补亏空。可在丈夫因为出外奔走而受寒奄奄一息的时候，韩家除了自己一家人守在丈夫病榻前头以外，竟没有一人在乎他的死活。

    丈夫刚刚断气，她的一双儿女扑在父亲的身上嚎啕大哭，她还没来得及收敛丈夫尸首。

    公婆和小叔姗姗来迟，在见到躺在床上连丧服都还换上的丈夫时，说得第一句话竟然是逼迫柳菽芙过继小叔的庶长子。

    柳菽芙哪里不知道公婆打算，他们不要脸地视丈夫和自己的亲生子如无物一般，还不是想彻底将丈夫留下的和自己丰厚的陪嫁据为己有。

    柳菽芙知道自己在蜀中人单力薄，自己不仅要保住丈夫和自己的财产，还得护住一双尚未成人的儿女。她只得虚应下来，许诺等丈夫下葬后再cao办这些事情。

    实则让他们放松警惕，她好召集忠心仆从，连夜收拾行李，房屋地契、金银首饰一并带走，剩下一应贵重什物她宁愿让人砸了、毁了都不愿意便宜他们。她还让人准备了上好棺木，带着丈夫尸首连夜出走。

    好在丈夫咽气前彻底看清父母面目，留下遗言不愿葬在韩家祖坟，不愿死后清净生活来日还要被他们打扰，只说让柳菽芙为他寻一处山明水静之处做他的长眠之地。

    她为丈夫寻了块好地下葬后，带着忠仆和儿女、财物车马不停地返回帝都。

    公婆带人随后寻至，狠心的父亲不但不愿意收留她们母子，逼着她将一双儿女和财产都留给韩家，还让她殉葬自尽。

    她只能派人去求永寿大长公主庇护，因在闺中之时自己和柳皇贵妃是走得最近的一对堂姐妹，她未出嫁前就时不时被接到永寿大长公主府上暂住。

    她派出的人出去还不到两个时辰，得知了事情原委后，永寿大长公主亲自赶来救下了她们母子三人。不但撵走了韩家人，怒斥父亲枉顾父女亲情仅为了一点虚名便要逼死亲生女儿。

    那时的自己哪能想到自己还能看着女儿长成美丽、知事的少女，出嫁为他人妇。

    柳菽芙带着已做了妇人打扮的韩元兰和韩元竹，一并在永寿大长公主面前跪下行了大礼，感谢永寿大长公主多年照拂。

    “快起来吧。”永寿大长公主收留她们母子虽是也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柳菽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韩元兰也陪伴了她多年，自然都是感情深厚。“你瞧瞧你眼睛哭得那么红，现在兰姐儿都成婚了，你再过几年也是要做外祖母的人了，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是，菽芙悉听大长公主教诲。”

    萧璇在永寿大长公主府里日子过得快活，根本想不到要回宫。

    宫里的柳皇贵妃最开始要忙着cao办萧瑜的婚事，觉得萧璇出宫暂住她也乐得清静。她却没想到萧璇像是放出去的野马似的，在她外祖母府上已经住了快两个月的时间了，一句想回宫的话都没有。

    萧瑜和萧珺倒是去永寿大长公主那里看了萧璇几回，见了亲哥哥萧璇开心倒是开心，也是绝口不提回宫的事情。

    “你昨日是不是又去你外祖母府上了？”因着萧璇出宫，萧瑜和萧珺怕柳皇贵妃会寂寞，便经常会回来颐华宫陪柳皇贵妃用膳说话，柳皇贵妃和他们两个闲话了几句，最后倒是忍不住先开口问了萧璇的事情。“你们见到璇儿了没有？”

    “见到了，璇儿在外祖母府上过得很好。”萧瑜含笑和柳皇贵妃说道。“瞧着就是十分开心的。”

    “她自然是开心的。”柳皇贵妃横了长子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外祖母和外祖父素来娇惯、纵容她，她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只要是我不许的，她哪一样不是让人偷偷漏给你外祖母知道，然后就得偿所愿了的。如今在你外祖母的府上住着，自然住得比在宫里还开心。我看她是乐不思蜀，把我这个母妃都忘记干净了。”

    “母妃这说的是什么话？”萧珺打趣柳皇贵妃说道。“我和大哥昨日不是还帮着璇儿带了礼物回来吗？母妃昨日收了东西，不还夸了璇儿惦记着你吗？”

    “真惦记着我还能出去这么长时间都不想着回来？”柳皇贵妃瞪了萧珺一眼。

    “母妃也别生气，璇儿现在年纪还小，任她多玩一些时日并不是不行。”萧瑜连忙开口为萧璇转圜。“父皇不是都没有说什么吗？”

    “那是你们父皇在你们面前要撑着面子而已。”柳皇贵妃说道。“他每次见我的时候，可都催着我派人去接璇儿回来。”

    “母妃，不如这样吧。”萧瑜为萧璇说情。“再过十日，要是璇儿在此之前还不回来的话，我亲自再去外祖母府上一趟接她回来。”

    身在永寿大长公主府上的萧璇还不知道萧瑜已经为自己定下了归期，她得了永寿大长公主允许，在有人陪伴下可以出门溜达。还能三不五时地邀请滢姐儿或者是楚姐儿前来陪她玩耍，她也有自己的朋友圈子，皆是帝都中一流世家的女孩家。往日因她住在宫中，和朋友们的见面没有那么方便。

    可是现在，只要大长公主府的帖子一下，就能有人来陪她说话、玩耍。

    她也的确是有些乐不思蜀了。

    夏日已过，永寿大长公主府上要办赏菊宴，贺氏专门预留了几张帖子下来，命侍女送到萧璇现下暂居的院子里头去，说是这些帖子是留给萧璇邀人前来的。

    帝都从不乏这样女眷交流、聚会的场合，而永寿大长公主地位超然，她府上每年举办的各种宴会都是女眷们趋之若鹜的场所。

    萧璇收到了帖子很是开心，立刻让侍女回去向贺氏道谢。待侍女离开后，她立即让人磨了墨写起了帖子。

    镇国公府二房，端素郡主正半合着眼睛，依靠在软塌上听着她的陪嫁刘嬷嬷和她报账。

    有年突然快步走了进来，端素郡主这才睁开眼睛坐起了身来。

    “怎么了？”端素郡主问道，她亦看到有年的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郡主，是永寿大长公主的人过来送的帖子，三日的赏菊宴。”有年把手上撒着金粉、飘散着香气的帖子递到端素郡主跟前。

    “三日后的赏菊宴，我不是今早才收下了帖子吗？”作为宗室近支的端素郡主，每每只要永寿大长公主府上有宴会的话都会第一时间收到帖子的。所以今儿一大早，就有人将帖子送到端素郡主手上了。

    “应该是下人送错了或是出了什么疏漏吧。”刘嬷嬷说罢，要替端素郡主接下帖子。

    “嬷嬷猜错了。”有年笑着将帖子递给刘嬷嬷，说道。“帖子不是下给我们家郡主的。”

    “你这促狭的丫头。”刘嬷嬷作势要拍有年。“在郡主面前说话还说一半藏一半的。”

    “刘嬷嬷别气，我知错了。”有年说道。“来人说了，这回下帖子的是二公主，帖子是下给我们二房的小姐和少爷的。”

    “真的？”端素郡主忙从刘嬷嬷手上直接夺过帖子一看，果然帖子上的人名是楚姐儿和段少澜。“二公主发出的帖子还有到哪些人家的？”

    “还有赵侍郎的嫡长女，其他就是些往日和二公主相熟的小姐。”有年伶俐，方才已经私下塞了银子给跑腿的人打听了一下。

    “好。”过去楚姐儿年幼又有些怯弱，端素郡主从不敢带她到人多的场合。好在楚姐儿学了一段时日的规矩，待人接物已经有了章法，这段时日二公主常常邀她过府玩耍，连带着楚姐儿的性格都开朗了不少，再也不是怯怯懦懦的畏缩样子了。“把针线房的人唤进来，让她们给楚姐儿赶制几件衣裙出来，首饰就选上次楚姐儿从永寿大长公主府里带来的那些。”

    端素郡主出身宗室，往日只是不争而已，可也并不代表她不会争。

    过去楚姐儿总被府里世子那几个嫡出、庶出的女孩儿欺负，世子夫人从来只会当中和稀泥，从现在开始她就要让她们知道楚姐儿并不是能够任由她们欺负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