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信件

    在奉命带人前往江南之时，段少澜在离开帝都约莫五六日的时候，他已经和同伴察觉到了身后似乎有人一直跟踪着他们一行七人。

    他们在发现跟踪者之后，选择在原本计划中并不准备停留的一个小镇上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了下来，一行人商量着要如何处置后头的跟踪者。

    他们都知道跟踪者对他们似乎还是有所忌惮的，一直只是远远地跟着，从来不曾靠近过。

    段少澜在和同伴商议后决定，既然随后而来的追踪者此时不打算近前，他们暂时不用顾忌跟踪者。眼下的要务还是明日继续启程赶往江南，他们身负皇命，最需要做的便是查案。

    于是第二日一早，一行人离开了客栈，继续日夜兼程地赶路。

    而在他们踏入江南境内的第一个晚上，入夜时分因为来不及赶到最近的城镇，他们只能露宿荒岭之中的一座破庙，暂时休整一夜。等待明日一早，他们在准备在前往江南府城之前，先行兵分三路，分别前往松郴县、万年县以及槐庶县调查两名县丞及家人死亡的现场，以及探查秦凌妻子儿女、岳家的情况。

    他们七人留下一人戒备，其余五人先休息。如此一夜，轮了两人去休息，倒是一夜未曾出现什么情况。天色拂晓时，他们便都起身不准备再继续逗留下去，

    可正在他们预备启程之时，从四面八方射来数只羽箭穿过了破庙破败的墙壁、门窗朝着他们疾射而来。好在他们反应得及时，借着庙中的柱子和塑像躲过了之后的数轮羽箭攻击。

    这个时候，他们七人当中已经有两人受了箭伤，幸好的是两人都没有伤在致命之处。

    而外头的羽箭攻势忽然停了下来，破庙外的树林中传来了簌簌的脚步声，想来是外头袭击他们的人已经决定发动攻势了。

    不过段少澜这一次所带出来的五人，都是平日和他私交甚好的下属，不仅各个都是锦旗卫之中训练有素的好手，彼此行事指尖都有了默契。

    众人在破庙之中屏息以待，互相传递了眼色后，受伤的两人索性将伤口外的羽箭折断，七人都从衣服上撕下一截长长的布条下来，将手中的武器紧紧地和手掌捆在了一处。

    听着破庙外的脚步声走得愈来越近，段少澜突然暴喝一声，手持着绣春刀第一个冲杀了出去。外头的人不知道庙内的伤亡情况，小心翼翼地防备，也没有预料到段少澜会突然冲了出来。袭击者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被段少澜连续砍倒了三人。

    袭击者正有些手忙脚乱的时候，破庙中剩余五人陆续冲了出来。

    段少澜从怀中掏出了三个烟筒，他一边抽刀砍翻了面前挡着的人，一面打开了烟筒的封盖，使尽全力将三个烟筒抛向空中。

    袭击者看着烟筒升天，腾出三色鲜艳的烟雾来，立刻便知道是段少澜对外传信了。他们是领着灭口的死令来的，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离开。如今锦旗卫中有人向外求援，他们只得速战速决了。

    于是，袭击者的一员发出一声呼哨声，树林外围更有疾奔的脚步声传来。

    即便段少澜为首的七人。每个人的武艺都要在袭击者之上。但是渐渐的，随着倒下的袭击者越来越多了，他们七人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了。袭击者一波波地袭来，却没有选择直接一拥而上，想来是想要用车轮战耗死他们。

    幸而段少澜在发现了跟踪者的行迹后，早先想了办法通知到了锦旗卫布置在江南的暗阁，约定好了他们若是在途中发生了什么难以处理的情况后，就立刻用烟筒发出信号求援。

    段少澜信号发出去的及时，在他们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暗阁火速派出了援手，最外围的袭击者被人从背后扼住了脖颈，冰凉的刀锋轻划过咽喉，猩红、guntang的血液四溅喷出。

    暗阁的人来得很是时候，很快便解决完了还未被解决的袭击者们，救下了段少澜等人。

    七人经过一番血战，几乎每个人都已经成了血人。暗阁的人将他们带回医治，有两人伤及脏腑重伤必须卧床，还有三人虽然伤势尚未轻一些，但是断了腿和手臂，无法陪同段少澜继续查案了。只有一名叫做端游的少年锦旗卫，只伤了右臂，尚且可以行动自如。

    面对这样的发展，段少澜只得另辟蹊径，求助江南暗阁的易容好手，将他和端游二人易妆改面，又制作了几可乱真的假户籍和假路引，段少澜前往槐庶县、端游前往松郴县、万年县，两人已探亲访友为由、投奔了暗阁事先布置下去的人家之中，继续想法子暗访此事。

    端游前往松郴县和万年县后，发现两名县丞以及家人被杀的案发现场，不久之前起了莫名的大火，火场将可能被杀人凶手们剩下的证据吞噬得干干净净。那火起的日子就是他们初入江南被袭的次日，大概是派来袭击者的幕后之人在袭击者没有成功将他们杀死，只得放火将任何可能遗留下来的证据完全湮灭。

    段少澜寻到了秦凌妻子的娘家，秦凌的妻子在知道丈夫失踪生死不知后，病倒了多时。秦凌的岳父应该是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他不仅严令府中护院严防死守，还凭借着人脉关系，招募了不少江湖好手保护家人。

    还真的击退了几波冒充水匪的袭击者，那些人闯进府直接冲着内院而去，分明就是要寻秦凌的妻子儿女去的。

    好在秦凌的岳父没有辜负秦凌，终究是保全了秦凌的妻子和儿女们。

    数日之后，段少澜和端游二人会和，装作一对进城寻工的堂兄弟，混入了江南府城之中。

    至此段少澜迟迟滞留江南府城不归，是因为他们根据秦凌事先给到的一些提示，成功地追踪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他们越发往下深查，就发现了更多的罪证。

    出身永昌伯爵府的这一位知府，在数次吏部的考评之中皆得了不错的分数，只要再在江南府城熬上了数年的资历，想要重新返回帝都升官也是指日可待的。

    原来段少澜也曾经听过传言，说是这位廖姓知府在江南当地名望极高。为人公正、不偏袒为官和豪富者。

    可偏偏是这位颇具贤名的知府大人，府中后院的枯井却有数具已化作白骨的幼童尸体。段少澜发现后再趁势访查，发现原是知府夫人每隔一段时日便会从城内的济孤堂带回一些无父无母的幼童，这些幼童在入府之后就从此杳无音讯了。

    府城中曾有一名容貌十分出众的美貌妇人，被人当街掳走三日。三日后美貌妇人疯疯癫癫、衣不蔽体地回了家，回家后不久美貌妇人上吊自杀，妇人的丈夫状告知府暗掳妻子迫害，迫得妻子刺激过度最终疯癫自尽。

    知府十分大度地出面见了这位刚刚失了妻子的丈夫，第二日那个丈夫暴毙家中，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段少澜最终确定，偷盗官盐一案明面上江南府城知府为主案犯，连同他治下五县的县令协同作案。松郴县、万年县的县丞便是被知府派人灭口的，他们当夜亦派了人去了秦凌家中却扑了个空。秦凌的预感救了自己和妻儿性命。

    偷盗官盐的巨额利润，五名县令只得十分之一，十分之四进了知府大人的后院，另外的十分之五却不知所踪。

    段少澜冒险再次进入知府的府邸，深入知府的书房，从知府的书房暗柜中撬出了一封尚未来得及送走的信件，原来那不知所踪的十分之五利润被置换成了大额银票夹杂在知府送回家的江南锦缎之中，送回了位于帝都的永昌伯爵府。

    段少澜那日还误触了书房的机关，他将那封书信贴身收藏了起来，凭着伤了一条手臂才从知府府中逃脱了出来。在外和端游汇合之后，他们二人返回暗阁，决定次日回帝都。

    暗阁派出人手从明面护送五名尚未痊愈的伤员，段少澜和端游仍旧保持着脸上的易容，凭着假路引，随着暗阁的队伍，差不多同日回的帝都。

    回来的那日，段少澜撕下来了脸上的假面，连镇国公府都不曾回去，直接连夜叩响了宫门求见楚帝。

    “陛下，这是微臣从江南府城知府的书房偷出的信件。”段少澜从衣襟取出一直贴身藏着的信件交予了吴川，吴川一路小跑着将信件呈到了楚帝的案前。“陛下，偷盗官盐四年来，十分之五的利润被江南府城的知府化整为零，夹送回了永昌伯爵府。”

    楚帝闻言，伸向了信件的手顿时在空中停了一下。

    “你奔波了数月，身上还有伤。”楚帝看了看那封放在案前的信，眼睛不由刺痛了一下。“这一案事涉重大，朕还需好生考量一番，你今日便回府好好歇歇吧，朕给你十日的假。”

    “谢过陛下，微臣遵命。”段少澜欲言又止，只得谢恩离开了凌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