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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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便客气地称呼其“老翁”。 谢庸伸手,请周祈入正堂。入了正堂,谢庸放下猫,自去屏风后脱氅衣、洗手,剩下周祈与那猫大眼瞪小眼。这猫颇有内外之别,神情严肃地看着周祈,似学堂的先生打量新来的弟子,全无刚才在谢少卿怀里撒娇耍赖的样子。 老仆就热情得多,笑着用托盘端来两碗牛乳茶,“将军尝尝我们的茶。估摸着大郎该回来了熬上的,正是火候。” 大概也看出周祈是蹭饭的,老仆又道:“将军先宽坐,还有两个菜,一会儿就吃饭了。” 如此家常又和善,与谢少卿全不是一个品类,周祈已经决定喜欢这老人家。 周祈也自动调整成家常的样子,仿若隔壁的王老二,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老仆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谢庸从屏风后走出来,已经换了家常衣服,半新不旧的黛色绵袍,幞头也摘了,只用簪挽着发。 谢庸问老仆:“怎么就您自己在家,罗启、霍英呢?” “我打发两个小子出去买米面rou菜了。米面rou菜得早点买,过几日过年了,都涨价。” 谢庸点头。 “这长安城的腊rou不大好,少买些吧?” 谢庸再点头:“吃新鲜的也好。” “菘菜可以多备一些。再冻些豆腐?” “好。” 周祈实在想不到还有听到谢庸与人聊过日子经的时候,远山晶莹雪瞬间变成了屋顶瓦楞霜。 又说了两句年货的事,老仆便自拿着托盘出去忙了,顺便叫走了那一直盯着人嘴的猫。 周祈与谢庸相对喝茶。这牛乳茶加了炒黍米粉,甚香。周祈又喝一口,笑问:“这茶真好。莫非谢少卿是关内道人?” “嗯。”谢庸点头。 周祈有些得意地笑了,此所谓凭一口茶辨别家乡也!北边人煎茶多爱放牛乳羊乳,但还爱往里面放炒黍米粉又放姜的,唯有关内道;河东道有的地方会往茶里滴几滴醋;山南道那边会放茱萸粉;江南道人不放牛乳羊乳,爱喝清茶;京畿这片最乱,有只放盐巴喝清茶的,也有什么都放一锅乱炖的…… 谢庸微笑一下,舌头敏锐,也是本事。他饮一口茶,“周将军于大业三十一年的戾太子造反案知道多少?” 周祈就知道请自己来不只是吃顿便饭的,可惜自己虽忝任干支卫甲部一支之长,做的却是个“博采民意”的活,若是想听“长安城十大诡案”、打听长安城各个里坊哪里刁民多、哪里爱打架、哪里有什么特色货,都能给他讲出个一二三,甚至四五六来,可惜啊…… “戾太子起事时,下官还未出生,便是他病死狱中的时候,下官也不过两三个月,委实不记得了。”周祈笑道。 谢庸看向她那玩世不恭的脸,如今是紫云十八年,所以她是十九岁……谢庸再低下头喝茶,觉得自己甚是无稽,怎么算起这个来,莫不是沾染了这位周将军的毛病。 看谢少卿那神色,周祈心里叹气,这兄弟脸也太酸了,像我这种厚道人,便是不吃你的饭,都是为了公事,你问我,我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厚道人”周祈却只字未提朝中事,说的还是她擅长的奇闻怪谈:“某虽未曾亲历,却也听前辈略提过几句。说来,那年委实怪异了些。据说九月时有大星陨如雨而下,民间议论纷纷,多有谶语,有言此太平百年之兆者,有言将有大德之人降生者,亦有人言恐将有天灾兵祸,自然,还有更无稽的……之前圣人便命太史局择址监造了紫云台,紫云台刚建好——”周祈停住嘴,紫云台刚建好,皇帝便与太子反了目。 周祈把碗中乳茶一饮而尽,笑道:“着实是好茶!比郑府尹那里的清茶要香得多。” 谢庸扭头,还想再问两句当年旧事,却见她上唇沾了奶渍,突然想起那日她在东市嘴边沾着不知道什么渣,一派“仙风道骨”给自己卜算的事,话就变成了“你那日在东市叫住我,是为了什么?” 周祈略睁大眼睛,神情真挚:“自然是因为少卿卓尔不群啊。少卿知道,我等卜卦相面者,最是见奇欣喜。满街凡俗人中,突然见到少卿这般人才,岂能放过?自然要卜一卜,相一相。果然被某卜中了,少卿是个秋官!” 周祈着实觉得自己这卦卜得甚好,解得尤其好,高超的卜卦本事,挽救了略有那么点儿瑕疵的人品,更挽救了今天的饭——谢少卿这种人,明察秋毫,若没有这“秋官”之卜,无论如何没有这么严丝合缝。自己解释的时候,若露出些“就是看你好看,想调戏调戏”之意,恐怕立时便会被打出去吧?虽然估摸着打也打不疼,但这饭肯定是泡汤了。 谢庸吸一口气,深恨在外面一时心软把她带了回来。 谢庸不再说话,周祈也觉得松口气,这不是一路的人,在一起说话太累,若是在崔熠家,这会子定是歪在榻上听曲儿看戏弄呢。 然而稍后周祈便觉得这累很值得! 谢少卿的两个侍从买了外面的卤鹅、酥rou回来,又有老仆做的羊rou圆子烩菘菜、煎豆腐,蒜苗鸡蛋、辣鸡脯子丁,都很不错,关键是有一钵腊rou八宝饭,超乎想象地好吃。吸了油脂半透明的米粒间有腊rou块、菌子丁、虾仁碎、松子儿、榛瓤儿、香葱花,鲜咸中带着一点儿甜,哎呦,怎么就这么香呢? 晨间周祈还与兄弟们馋各样米豆煮的粥呢,午食就吃上了这样的八宝饭——这大约就是天生好运道吧? 周祈与谢少卿对坐而食。周祈看看谢少卿,厚着脸皮,又从钵中盛了一碗腊rou八宝饭——如此那钵饭的大半都进了周祈嘴里碗里,谢少卿却恍若未见。周祈觉得,他兴许是不喜欢这饭。 老仆大约是怕周祈这客人吃不惯家里的饭,还专门过来问问。 周祈吃得好,嘴格外甜,“真是太好吃了。您这手艺,去东市开酒楼,那等座儿的人能排到朱雀大街去。” 老仆笑了起来:“其实这个还是大郎做得最好,我做的总腻了些。” 周祈看向谢庸:“……!!!” 谢庸对老仆温言道:“您快去吃饭吧,一会儿就凉了。” 缓了缓神儿,周祈才干笑道:“想不到谢少卿还是擅鼎鼐调和之道的。” 谢庸“嗯”一声,到底没说想来周将军是不擅此道的。 在谢家吃了顿出乎意料的饭,周祈觉得人这个东西确实复杂;第二日的事则让周祈觉得,人这个东西,即便死了也不安生啊——赵大郎家闹鬼了! 第12章 赵宅闹鬼 这回也不装什么卜卦道士了,周祈直接带着陈小六骑马去了升平坊。 崔熠从西边光德坊京兆府来,两人在赵大家门前遇上。 打了个招呼,周祈便问起崔熠昨日查那典质之物的事。 崔熠把马缰绳扔给侍从,摇头道:“我去那文书上的润丰质库问过,确实是方斯年去典当的,又取了单子上所有典质之物,去平康坊让杨氏及其他妓子辨认。那都是些小巧的女子钗环,有他们见过的,亦有没见过的,想来是恩客给丹娘,丹娘私藏起来了。于这财物一节,他们确是没说谎。如今,虽未能排除方斯年的嫌疑,却也不能说他就是凶手。” 周祈点头,看看赵宅:“绕了一小圈,咱们又回来了。” 周祈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嗯?怎么没见谢少卿?” “他去查这宅子旧档、访当年旧人去了。” 周祈停住脚:“旧档不是你的人在户部查吗?那程纬卿查得如何了?” “那程纬卿是大业二十五年的进士,几次吏部铨选都未通过,故而一直未曾授官。想来当时在京里也是四处谋划,或拟考制科,但终究未成,后来干脆卖了房子走了,如今不知所踪。”京里像这种读书人很多,有些没有考中进士,有些则考中了却未曾通过铨选,本案中那位方斯年便是其中之一。 周祈再点头。 崔熠突然贱兮兮地笑道,“你刚才——莫不是想老谢了?” “……是什么给你造成这种错觉?”周祈扭头看他。想谢少卿……我想他做的饭还差不多。 崔熠立刻为他的朋友鸣不平,“老谢很好啊。人长得好看,又有才干,进士及第,二十四岁的大理寺少卿,凭的全是自己的本事,不像我——凭的是老祖母。” 周祈噗嗤一下子笑了,“也不像我,凭的是熬鹰跑马的功夫。” 周祈这正五品上的羽林郎将得来颇有“玄机”。她从前只是个正六品上的校尉,因为给皇帝熬鹰熬得好,才官升四级,称得上是“将军”了,“摄亥支长”中表示暂代的“摄”也去掉了。 周祈与崔熠相对笑起来,可见狐朋狗友能混在一起绝非偶然之事。 周祈又厚着脸道:“以我这熬鹰的本事,未尝不能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混成四品官。” “那就看回鹘人还给不给、什么时候给圣人再送没驯化的大鹰。” 周祈重重地点头,“今年过年上香,一定求神拜佛赶紧让回鹘派使团送鹰来!” 崔熠想说“你自己做做法就是了”,但赵家奴仆已经迎了出来,便停了闲话,转而问那奴仆,“怎么的?今日你去找法曹,说家里还闹起鬼怪来?” 回话的是那日去找周祈算命的汉子,这汉子莫约是赵家奴仆里管事的,曾自言叫徐三。 徐三双目无神,满脸晦气:“回贵人,家里确实不安宁。婢子听琴是帮娘子看小大郎的,晚间睡不踏实。她打昨日就说晚间听到外面有声响,呜呜地似哭似喊,吓得半宿没睡。” 周祈与崔熠互视一眼:“哦?只她一人听到?你家主人怎么说?” “听琴昨日报与老夫人和娘子,老夫人说她也听到了,这是我家阿郎魂魄不安,在喊冤呢;娘子则道前晚刮大风,听错了也是有的。” “老夫人让奴再去报官,这种事……”徐三面上现出些为难,也实在是最近和京兆打交道打怕了。 老夫人总催着去府衙打探消息,那京兆府是那么好打探的地方?莫说自己只是一个奴仆,便是阿郎,与这些高官贵人也挨不上边儿。只好拿钱财请里正代为打点,问问衙差、仵作等人,得些边边角角的信儿。 “我等怕虚报了,也为护着些老夫人和娘子,晚间不睡前院,都睡在东边小跨院里,后半夜果然听到外面有动静儿,就跟鬼哭一个样儿。”说至此,徐三打个哆嗦,面色越发难看了。 崔熠诧异,“你原先曾听过鬼哭?不然你如何知道是鬼哭呢?” 徐三苦着脸道:“那声响,断然不是风声,也不是小大郎在哭,听着就瘆得慌,那,那,只能是鬼哭啊。” 崔熠揉揉下巴。 “能听出那声响是从哪里传来的吗?”周祈问。 徐三摇摇头。 “你适才说你们原来住在前院的时候没听到?” “回贵人,是。” 周祈微眯眼睛,那个叫听琴的婢子既是帮着赵家娘子照看娃娃的,当是与其主母同住西跨院,正宅住着赵母,之前男仆们住前院没听到,住到东跨院就听到了,那么声音来源…… 周祈崔熠来到后宅,赵母和娘子卫氏带着两个婢子都在院中候着呢,见了他们都上前行礼。 不过才几天不见,卫氏憔悴了不少,眼底发青,面色也无光彩,与周祈初见时的美貌小娘子判若两人;赵母也越发干巴,一张脸阴沉沉的,或许是她本来就像枣核,再干也不过如此了,倒没有卫氏变化那么明显。 赵母给崔熠周祈再行礼,求他们为儿子做主,“我儿被jian人所害,这是魂魄不安啊。” “老夫人回来仔细回忆没有,赵大郎腿上果真有痣吗?”周祈话题一转。 “有!”赵母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是从我肚肠里爬出来的,我如何能记错?那断然不是我儿!” 周祈跟她耍起了官腔儿,“赵大郎不管是被谁害死的,尸首总不能凭空消失,而这时候有一具无头男尸,身形与他极其相类,旁边又有他的荷包,仅凭你一个年老之人说的‘黑痣’,便否其身份……”周祈摇摇头。 “那真不是我儿,我儿——” 赵母急得打起了磕巴,“我儿真有黑痣。” 周祈微笑一下,显然未被老妪说服,“我们也与你等通报一下此案进展。我们在平康坊找到一个与赵大素有纠葛的妓子及其恩客,他们有极大的嫌疑。” 老妪越发急了,“不是,那不是我儿,我儿不认得什么妓子,我儿不是他们杀的,真不是!” “哦?老夫人以为是谁?” “是这个娼妇!每日打扮得妖妖乔乔的,”老妪指着卫氏,“勾搭了野男人,谋害了我儿。” 周祈越发笑了。 崔熠虎着脸,比周祈的官腔儿打得还显威严:“你这样没凭没据乱说,小心本官治你诬告之罪。” 老妪张张嘴,拿出帕子哭了起来,“我儿,我儿冤哪——” 周祈劝崔熠,“崔少尹,她一把年纪糊涂了,又爱子心切,还是网开一面吧。” 崔熠看老妪一眼:“在旁站立,莫要喧哗。” “卫氏?”周祈看向赵家娘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刚才说找到嫌犯,她的脸似乎都亮了。 “贵人。”卫氏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