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梁嘉善惊诧:“你也想到过吗?” 舒意点点头:“你相信命数吗?” “我…… 我是无神论者。” 祝秋宴:啊呸,他是鬼!现在是鬼道的事。 不过梁嘉善话音一转,又道:“原来不相信,但是或许,围绕在我身边的有这样的命数吧?像你说的,是前生今世吗?” 舒意其实很犹豫,她不想刻意去隐瞒什么,但又不想故意引导什么,她总觉得这个未尽的故事是一个深深的漩涡,也许他并不想介入。 她没有回答,只是问:“你为什么突然想到那些?” 梁嘉善低下头,回想起刚才那一刻: 在看到那个曾经只是修长挺拔却羸弱苍白的男子,撑着一柄直骨伞为她遮挡风雪时,在看到那个男子经过岁月的沉淀,周身锋芒犹被收入刀鞘,却仍给人一种无法轻视之感,撑着一柄相似的伞为她遮挡阳光时,在他以一种神魂动荡的眼神凝视着她时—— “我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好像很多年前,他也这么抽痛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个大肥章,嗷呜快夸我。 现在打开了北京副本,感觉标题都变得生活化了哈哈。 第29章 丹桂 晚上一起吃火锅的时候, 得到舒意特殊叮嘱的蒋晚,强忍着对祝秋宴发作的心,用高挑的眉毛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千遍, 最后得出一个结果——你是不是除了衬衫黑裤, 没有别的衣服? 这么热的天, 穿这么严实做什么? 祝秋宴微微羞赧:“我怕晒太阳。” 蒋晚:……德性, 惯的你。 由于殷照年不在家,偌大的别墅只他们四个,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最惊喜的是梁嘉善的厨艺, 平平无奇的火锅底料经他一手, 美味地能长胖十斤。 饭后蒋晚抚着圆滚滚的肚皮说:“梁嘉善, 听说你是我家小意的未婚夫,你们什么时候结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两家长辈年轻时定下的。” 梁嘉善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说, 舒意帮着把碗碟送到厨房,祝秋宴在认真地捣腾洗碗机。 一会儿问加多少水, 一会儿问开什么模式, 反正就是不让舒意和梁嘉善说上话。 蒋晚哼哼两声, 强行插入话题, 为梁嘉善制造机会:“那你们是娃娃亲啊!哇, 好古老的结亲方式,都什么年代了。” 梁嘉善想了一会儿,沉吟着说:“他们原先的打算似乎是让父亲那一辈结亲,但不知为什么最后没能如愿。” 提起这茬, 蒋晚也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还是她家里人告诉她的。 舒意的母亲舒杨是个画家,非常出名,外公舒礼然也是个画家,非常非常出名,总而言之就是薪火相传,渊源深厚,好几代的书香世家。 而梁家,梁嘉善的父亲梁瑾是个名企业家,爷爷梁清斋那就更不得了,开.国.功臣,生意大到海外去,曾在战争时期提供了不少助力,被授予特殊贡献勋章,至今还被邀请上□□城楼看阅.兵。 这两家相识属于强强联手,舒礼然原意想将唯一的女儿舒杨嫁给梁瑾,梁瑾似乎也对舒杨情根深种,当年一掷千金为她买下香樟别苑作为求婚之用的传闻一度传到今日,可最后两人却没走到一起。 最终舒杨火速地嫁给了殷照年,嗯,一个充满浪漫情怀的古董收藏家。 所以,蒋晚总结道:“两家长辈就退而求其次,让孙子辈来顶上?” 梁嘉善看了眼舒意,没有否认。 舒意听完也颇感奇妙,她原先不了解始末,还以为是长辈们闲谈之间随口定下的,未必值得当真。 旁人不知道,她却比谁都清楚。 殷照年与舒杨结婚的时候,家里好似出了点财政问题,因此入赘舒家,夫妻俩生活算不上和美,经常打闹,殷照年每隔一阵子就要上演一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以此来博舒杨的眼球,奈何舒杨总是一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态度。 时日长了,夫妻离心,殷照年就越玩越野。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后来收养了她,因为入赘的关系她就跟了舒杨的姓,称呼舒礼然为“爷爷”。 倘若他们没有收养她,那这婚约要找谁去履行? 她想起之前舒杨说过,舒礼然这次从老家来北京就是为了促成两家的婚事,一时再看梁嘉善,神色间颇有点尴尬。 察觉到梁嘉善正若有似无地打量她,她挠了下耳朵,也假装捣腾起洗碗机。 祝秋宴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忽的冷笑一声,一把丢下擦锅的活计:“不是已经21世纪了吗?还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呐?哪来这些落后的乡巴佬。” 舒意被逗笑了:“您到现在还用着2g,我都没嫌弃您呢。” 祝秋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梁嘉善看他吃瘪就忍俊不禁,接手了祝秋宴的活计,把舒意赶到一旁:“其实我也是回国之后才知道有婚约这件事,你不用感到负担,不介意的话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朋友,小时候我们也经常在一起玩。” 舒意点点头。 她还有点印象,小时候梁嘉善情商就很高,在她刚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完全无法融入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从善如流地陪在她身旁,和她说话,逗她玩,让她愿意主动分享自己的心事了。 直到他离开,她才渐渐敛去了锋芒,变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短暂地把自己是“金九”这个身份藏了起来。 “我记得你酒量很好。”梁嘉善回忆着说。 舒意摆摆手,蒋晚从后面凑过来一颗脑袋:“什么?小意会喝酒?这不可能,她从来不喝酒的。” 梁嘉善笑了笑。 “我说真的,她连红酒都不喝。” 见蒋晚较真起来,梁嘉善似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开始找补:“那我可能记错了吧。” 蒋晚不太相信他的解释,端看三人讳莫如深的样子,便知有什么唯独瞒着她。蒋晚双手叉腰,鼓起腮帮子道:“小意!你果真深藏不露啊。” 说完却莫名地沮丧起来,她看了眼厨房打转的三人,为自己找个借口,快步走到窗边。 盛暑的天,即便夜晚温度下降不少,草地里也还蒸腾着白日的暑气,一阵阵热浪伴着暖风浮上面庞,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心头盘旋着一缕孤单。 和小意在一起这么多年,不是第一次发现她其实并不了解她。 拒绝老师的栽培,一定要匿名发表作品是这样;酒量大,和祝秋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是这样;如今再加进去一个梁嘉善,他们之间似乎有股无形的屏障,将她拒绝在外。 她想触碰,却触碰不到。 犹如心间一直潜伏着的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过去某一个环境里,她也曾这样孤单过。 好像那对被“幽禁”在深墙大院里的姐妹。 …… 筱雅也死了。 火灭了之后,守卫带人进去清理时,那具烧焦的尸体几乎与铁窗融为一体,如何都掰扯不下来,最后无可奈何只能将其尸首斩断,首尾分离方才能抬出柴房。 谢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父亲、表小姐,凛冬、筱雅……一个接一个死了,阿姐还告诉她,父亲也是被人害死的,她正在调查幕后凶手。 她无法接受平静的生活中忽然丢过来的一颗颗炸弹,崩溃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为你分担?” “晚晚,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谢晚一步步踉跄着朝后退,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摔坐在冰凉的地砖上:“既然不想让我难过,何不一直瞒得死死的,紧紧的,不让我知道分毫?就让我那当个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好了,可现在为什么又想让我知道了?想让我难过了?” 谢意尝试着搀起她,却被她反手一推,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她心中亦是痛苦不已:“对不起,晚晚,我以为我可以保护好你。” 但她失策了,她以一个宅院女子的身份去对抗储位之争的阴谋,输在了掉以轻心的位置上。 她没有想到对方陷害完谢融不够,还试图吞并谢家的家财,想要她全家都死于无声无息的洪流当中。 她无法再坐视谢晚当一只雏鸟,任由贼人宰杀,必要将她拉进局中,让她亲眼看到当局的残酷。 谢晚脑海中不断闪过王歌被勒死时满目疮痍的场景,凛冬从枯井里被挖出来时面容凹陷的样子,以及筱雅与铁窗互相依附的情态,小腹忽的一阵翻滚,她抠着喉咙干呕不断,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连连失声。 最终,她被谢意纳入怀中。 “晚晚,对不起。” 谢晚枕着她的肩,有气无力地望着树梢后半掩着的月色,不太明朗的天,有乌云遮挡,伴着风浮动,要拼命地占领一席之地,那月色方才能显露一二。 “我更加难过的是,爱我如命的阿姐,血崩被人驱逐家门差点死在郊外时,我却毫不知情,这样愚钝愚昧的时候,还让阿姐惦记我的处境,为我发散疼痛的愁思。让你这样担心,作为meimei的我该是怎样的无能啊?” “不要说胡话。” 谢晚摇摇头,终究未置一词在谢意怀中睡了过去,第二日她出现在身怀巨富的“元和号”铺子门口,从粮油铺到裁缝铺,从金器铺到酒楼,她巡视了整整一天。 尔后一连半月,如斯往复。 回到她的明园小腿发酸发胀,丫鬟给她打来热水洗脚,她嫌烫,不肯放进去,丫鬟劝了一阵未果,正要作罢,谢意推门走进来。 丫鬟都退下后,一面小小的轩窗内烛火摇曳,映出两姐妹相叠的影子。 谢意半蹲着,托住谢晚一只脚,兜起热水浇在脚面上。谢晚不知是痒还是怕烫,又或者别的,脚不停地动,一直往后缩,被谢意不轻不重地拍打了一下方才规矩。 然后,看着jiejie为她洗脚的剪影,她眼圈微微地泛起了红。 谢意说:“我的晚晚真出息了,最近掌柜们都跟我夸你聪敏。” 谢晚扬起下巴,有些得意:“我现在还在学习阶段,等以后上手了,就可以帮jiejie多分担一些,不必所有的生意都你一人扛。” “好,我等着那一天。” 洗完一只脚,换了另外一只脚,水接来洒去,逐渐没了一开始的温度,可心间却暖化了开来。谢意起身时腰间忽然一个酸痛,差点磕在脚踏上。 谢晚袜子也顾不得穿了,鞋子也踢飞了,急急忙忙蹦下床扶起她。 见她眼圈也微微泛着红,谢晚一时没忍住抽噎了声:“jiejie,我们一起幸福起来,好不好?” …… “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舒意走到窗边,唤回了蒋晚的思绪。蒋晚一回头竟是满脸的泪水,舒意忙追问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了?” “没事,有小飞虫到眼睛里了。”蒋晚抹了抹眼睛,“我打电话给冯今,他说待会来接我。” “你不是说留下陪我吗?这么晚了还要回去?” 舒意回头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袁今到哪了?” 蒋晚一震:“你说谁?” 舒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竟将冯今说成了袁今,一时暗恼不已,偷偷觑了眼蒋晚的神色,故作镇定道:“没什么,我刚才想起来学校里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干净,明天想回去一趟,你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