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还有这种事儿? 枪架到脖子上,都上膛了,又收回去啦? “行了,赶紧回家吧,准备吃的,明儿大哥大嫂他们就要来做客了。”把心放到了胸膛里的陈月牙拍上丈夫笔挺的背,柔声说。 贺译民下意识摸了一下腰:“不行,我必须得在这儿转悠着,万一发生点啥事儿,严打还得继续。”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过好呀。 事实上,直到此刻,贺译民俩口子也不知道,超生救的那个老爷爷正是老书记俞长征,也不知道老书记正是因为屁股好了,才能出来走一圈儿,然后,才会消弥一次严打。 对于超生来说,这也是她人生中极其开心的一天,因为她从来没有逛过这么热闹的集市,也没见过那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 但是,有一个人不但不开心,还差点给气死,那就是福妞。 俞老书记? 这老爷子还是张津瑜的外公呢,福妞上回碰见,没认出来,现在认出来当然已经晚了,因为当时老爷子想扶她下台阶的时候,她假装个没听见,跑开了。 不会就是因为这老头子突然出来,街上才不搞严打了的吧? 福妞心里又郁闷,又难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儿做错了。 不止她,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程春花和何向阳,程春花母女也在等打击机投倒把,因为想混水摸鱼,趁乱给自己弄点便宜东西,等一天啥事儿没发生,可不得啐上一口,再骂福妞两句瞎掰掰? 福妞站在远地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赶紧回家,跟她妈商量去了。 俞长征这条大腿,她是非抱上不可的。 …… 回到家,吃饱了肚肚,贺帅几兄弟在院子里捉着迷藏,就听见隔壁的张福运正在外头大声背着顺口溜儿:“治安队的牛逼斯基,公安局的傻逼洛夫,投机倒把就是穷逼维奇。” “你说谁傻逼洛夫呢?”贺帅嗖一下冲天台上了。 隔壁院子里,张福运一手叉腰,指着贺帅说:“就说你爸傻逼洛夫,搞严打都不敢,咋啦,我就看不起公安。” 好家伙,大人的世界风云变幻,孩子们的世界不也一样? 没严打,那帮摆摊儿的高兴了,但何向阳和程春花没捞着便宜,在家里骂骂咧咧,他家的孩子可不就要骂公安? “去你妈的穷逼张福运,去你妈的中苏和平!”喊着嘹亮的口号,贺帅抓着篮筐跳下去,单刀赴会,独闯韩营,就跟张福运打一块儿去了。 第52章 52 老书记俞长征原来跟张虎认识, 算是上下级的老领导关系。 小福妞左思右想,突然想起来,她外姥姥家还有头吃过人参的猪,于是,就拐弯抹角的跟程春花说:“妈, 我外姥姥不是喂了头猪嘛,要不, 咱给俞长征老书记也送点猪rou过去?” “呸, 那老头都退休了,要送东西也是送给现任领导,给他送的啥猪rou?”程春花翻着白眼说。 福妞连忙说:“那可不一定啊, 人家的女婿张开可是个师级干部呢, 我那干爷爷都得卖他的面子, 你不想想, 俞长征一句话,顶我爸干多久的工作。” 福妞的干爷爷, 就是钢厂的书记宋清明了。 连宋清明都得卖张开的面子,确实,俞长征虽然退休了, 但也不容小觑,拉拉关系, 说不定对张虎的升职有好处? 程春花思来想去,跑回老家,跟程姥姥俩把那头吃了人参的猪给杀了, 然后,拉着张虎四处去送礼。 福妞稳打稳的,以为俞敏现在差不多已经死了,这时候上门送个礼,人在难中嘛,再安慰几句,友谊不就牢固啦? 结果福妞跟着张虎,扛着一条大猪腿去俞长征家拜年,正好碰上俞长征要去北京,而且,俞长征喜气洋洋的说,自家闺女最近身体好了很多,看样子,马上就能痊愈了。 张虎当然跟着老领导一起高兴,可这个消息对于福妞来说,不是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那福妞就只能等着开学,上学后,用梦中的记忆,为自己再争取别的东西了。 没关系啦,她还有好几个父母都是干部的同学呢。 而现在,大人们的目光,依然集中在贺译民一家人身上,这不,程春花到宋喻明家做客,宋喻明说的就还是贺译民一家子。 “那个邓翠莲,穷抖搜,前几天我喊她来给我干活儿,她居然说自己要跟着陈月牙开厂子,不肯来。”宋喻明气呼呼的说。 “那女的不是老爱巴结着人,贱兮兮的,咋突然就不听话了?”程春花问。 宋喻明没好气的说:“还不是陈月牙开了个屁大的小厂子,贺家兄弟以为他们从今往后能赚钱了,不靠我弄几块胰子了的缘故?” 程春花笃定的说:“她们那厂子,必定办不红火。” “兄弟妯娌的,能办红火一个厂子,笑话,早晚他们得散伙儿,哼,没出息的东西,哪像我家伟民啊,谈的女朋友,可是首钢领导家的闺女呢。”宋喻明嘛,踩贺译民兄弟的时候,总得带着,夸夸自家贺伟民。 “那咱们就看着他们的笑话吧。”程春花溜须拍马,顺着宋喻明的语气说。 宋喻明叹了口气,不止看贺译民兄弟不顺眼,更重要的是,她自以为的下等人,现在慢慢的,崭露了头角,她不给他们找点不痛快,心里就不舒服。 福妞坐在角落里,心里总觉得毛森森的,因为陈月牙那厂子,在她梦中将会越办越红火,贺译民兄弟也比贺伟民能干得多,就连贺伟民,到时候都得求着贺译民,这可怎么办? 相比于这帮心情复杂的红眼病们,超生可是实打实的高兴。 因为她的大伯和三叔,俩家子人搬着东西热热闹闹的也进城啦。 而且,这趟进城可跟原来不一样,他们打算在城里过个夜,明天再走。 “咱们虽然是亲兄弟,但也得明算账,月牙是经理,这个经理可是街道任命的,她赚了钱先得归街道,然后才是咱们大家一起分,你们也不在这儿常住,家里有农活就回去干农活,要做罐头的时候就来做罐头,但凡做一次,月牙就给你们一次的工钱,但不做罐头的时候,你们不是得把庄稼兼顾起来,毕竟庄稼才是咱们农村人的根基。”贺译民给他大哥和三弟说。 这俩人把自己打好的家具都背来了,一个看着一个,贺德民说:“这我明白,我今晚就回家,家里的羊还没人照料呢,我得给羊添草去。” 贺亲民也说:“咱们奋斗几年,让娃们能在城里上学就行,我们都是农村人,就没想过进城,真的。” “那咱们今天中午咋吃饭?”邓翠莲说。 她一天最cao心的,就是吃啥,喝啥,在哪儿吃。 这个,贺译民也帮他们想好了:“那儿有林场的工人们来干活的时候用的灶台,我这儿有半袋子面粉,你们先吃着,但往后,你们肯定得单独开伙。” 毕竟早就分家了,她们要是来做客,陈月牙做顿饭也合适,但是要一直住城里,天天都在一起吃饭,那怎么行? “那咱们啥时候开始做罐头?”刘玉娟洗好了手,不说别的,先说本职工作。 说起这个,就又是陈月牙的一重cao心了。 为什么呢,因为她要开厂,原材料也得有介绍信才能买得来,没有原材料,你拿啥来做东西? 而原材料,除了她自个儿买,就是从街道批,这一回,街道给她批了五百斤的粮票,至于别的,就得她自己自由发挥了。 “粮票是好东西,但咱们要的是做罐头的原材料,用粮票咱能做出啥罐头来?”刘玉娟看着一沓子的粮票说。 邓翠莲由衷的说:“倒不如换上几百斤麦子,咱们躺着吃,能吃好几年。” 陈月牙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拿粮票,该从供销社买啥东西回来做罐头。 这不,跟贺译民俩安顿好了大房和三房,回家的路上也在商量,拿这五百斤的粮票,到底怎么才能把它变成东西,然后再换成钱卖出去。 是,不仅仅是为了挣钱,只要有贺译民的工资,一月细米白面,孩子们只要不置衣服,紧巴巴的也够花了。 但是,谁不想孩子穿件漂亮棉袄,谁又不想自家的娃冬天有小皮鞋,夏天有小凉鞋穿? 谁不想街道胡同干干净净,自家的孩子不是生活在垃圾堆里? 就为这个,罐头得做,钱也得赚。 俩口子一个看着一个,贺译民看几个孩子还没来,转身把妻子逼到门角处,压着吃了一口她的唇皮儿,低声说:“你再好好想想,我给咱们上班去。” 人民公安,他还得去保护人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不受损失呢,看他那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样子。 贺译民刚一走,老炮儿拧着瓶二锅头,摇摇晃晃的进门了。 “老炮儿伯伯,你可不能再喝酒啦!”超生看见了,首当其冲就要说。 老炮儿深深打了个咯出来:“大过年的,我一个人,不喝点酒再干啥呢,小丫头。” “做罐头,卖罐头!”超生小嘴叭叭的,小财迷,眼里只有生意和罐头。 陈月牙可比超生不留情面多了:“不要跟他说卖罐头,让你老炮伯伯使劲的喝,他媳妇和他闺女就在天上看着呢,看他又臭又脏,是个滥醉鬼。” 老炮儿打了个咯,给陈月牙说的不好意思,一手摸了摸超生的小脸蛋儿,把二锅头瓶子装兜里了:“好好,伯伯不喝啦!你说吧,让伯伯干啥?” “做罐头。”超生说。 这老炮儿,一到逢年过节就会躲起来不见人,等年过完,他就出来了。 陈月牙把粮票给了他,就问:“你说说,咱们现在该做啥才好?” 老炮儿打了个咯,说:“供销社的东西太贵,你想过没,拿粮票去粮站,现在粮站的麦子谷子可便宜着呢。” 麦子? 陈月牙陷入了深思中。 这事儿,她还真得好好想一想了。 这不,一过完年,贺帅开学,斌和炮跨过学前班,直接要上小学了,现在每个孩子,一学期的学费是8块钱,三个孩子就是24块,一人一身现在最时兴的运动服,一人一个绿书包,书包上还得挎一个军用水壶,这就是现在孩子们上学,最时髦的样子了。 超生才四岁,还得再过两年才能读书,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哥哥们去上学。 把几个哥哥送以学校门口,让贺帅拿着介绍信,充当小大人,领着俩小的一起进去报名,陈月牙带着超生,就准备往粮站去了。 “mama,咱干嘛去粮站呀。”超生问。 “mama得买麦子回来,给你做麦芽糖啊。” 超生嘴巴都憋不住笑了,但还是觉得不可能:“mama骗人。” 为了防止她的牙齿要蛀掉,mama最近把糖都锁了起来,怎么可能做糖吃? “真的哦,mama要做麦芽糖啦,不信你等着看。”陈月牙又说。 超生捂着小嘴巴,笑一下,再一笑,这日子简直美死人了,mama怕她糖吃不够,专门要在罐头厂里给她做糖吃呢。 到粮站看了一圈的麦子和糯米,问好了价格,回到罐头厂,陈月牙就正式给俩妯娌宣布,自己要做麦芽糖了。 “咱不是罐头厂嘛,为啥要做麦芽糖?”刘玉娟说。 邓翠莲也说:“麦芽糖好做,但赚钱吗?咱们可指望着它赚钱,要不赚钱,做它干啥。” 陈月牙要做麦芽糖,是老炮儿的提醒,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有五百斤的粮票,而这些粮票要去供销社买东西,确实买不来什么东西,但是,折合一斤细面三斤麦子的价格,在粮站能换出来整整几十斤麦子和整整八百斤的糯米 谷价才几分钱? 麦芽糖是按两卖的,一两二毛五,一斤2.5块,跟rou一个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