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说完后付罗迦突然控制不住了。 许之枔为了安慰他顾不上动容:“你别哭呀……怎么了?别哭了,看那儿——看升旗台旁边。我昨天堆的,现在还没化。” “……真好看。”他猜的,毕竟隔这么远根本看不见。 许之枔直接上手擦,一碰到他的脸吓了一跳:“你又发烧了?”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上课铃响。围观的好像渐渐散了。他没动,许之枔也没动。 “去医院吧。” “我不去……不去医院。我再也不去了。” 他这次是真的在哭,不是单纯流泪。哭饱含情绪。 “我昨天把刚买的画摔坏了……”他一面说一面思忖自己到底在委屈什么。“我本来想,本来想――它本来好好的。是我把它弄坏了……” 出乎意料的是许之枔没说“坏了可以再买”,而是问他东西是在哪儿摔坏的,想不想把它找回来。 他尝试平复心情。“不……我不想要它了。”然后松开许之枔。 怀抱里的温热源头一消失,他又悲从中来无法自抑,手忙脚乱、抖抖索索地把许之枔重新揽到怀里。 “我――”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这个时候哭得这么厉害。吐字变得断断续续,中间还掺了不太好听的抽噎。“我不想上学了……” 怎么又会突然说起这个呢。 许之枔跟上了他的思路。“那就不读。休息休息,以后想继续的时候再继续好吗?” “那你呢?”问得真不要脸,他想。 “办休学不麻烦呀。” “不行。”他用力摇头,“你都复习了这么久了――你不许休学。” 许之枔不跟他争,“好,那我不休学。”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哭到动情处他发现每抽噎一次自己的头也会跟着点那么一下、且无法以意志制止,觉得实在难堪,就干脆用胳膊把许之枔锁死在肩膀上,不让他抬头看。 “那就都不休学,今年考了就走,好吗?” 他不想许之枔这么说,但许之枔这么说了他又的确感觉好一点了。 他抬眼看天,由于不再充盈着液体,视野里的云层纹理变得清晰了一些。 “我想喝水。”他低声说。“口好干。” “我那儿有瓶刚买的冰雪碧——对了,不可以喝冰的。”许之枔认认真真回答,“冰淇淋也不能吃了。不去医院那就应该多喝热水,还要吃药。校医室也不想去吗?” “不去。” “那你去我家睡一觉怎么样?我陪你。” “……”他又想哭了,“你先上你的课。” “好。那你先去,等我回来。我给刘杉桐说一声,让她给你备退烧药。” “不用麻烦她了——” “没关系。等你好起来了还要拜托你陪黑咪玩。她这几天很想你。不过睡觉的时候还是把玻璃门锁了吧,免得她进来吵你。”许之枔见他还是那副表情,又补充:“实在过意不去你可以说‘谢谢你’。” “……谢谢你。”然后许之枔会回答“不客气”。 许之枔却飞快地在他烧得要出血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也爱你。” …… 因为不想做梦,付罗迦强迫自己醒着。 黑咪不在,应该是被谁牵出去遛了。家里有个角落被小栅栏围了起来,旁边还放了一个小小的食盆。看型号不是给黑咪的——那盆口最多塞得下黑咪半张嘴。 退烧药的副作用来势汹汹。他头昏脑胀,口渴得更加厉害。 打开冰箱,两三打瓶装雪碧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最下层还摆着五颜六色的预调鸡尾酒。 他拿出中间的牛奶。 尽管极力避免,以前的种种场景还是浮现在了脑海里。 “打开冰箱”这种事在曾经的那间屋子里发生了多少次呢?水和食物来来回回进出,可无论里面都有些什么,看上去都并无不同——都是在开门的一瞬间,柔和的光洒在凝出水珠的器皿的表面上。 在其中消磨而过的时间也呈现出跟冰箱一致的、流动着的静止状态,有事发生,无事改变。 他现在好像又听见他妈在他身后说,昨天买的水蜜桃放最上面了。 这件事本来该发生的。是时间出了一些错,把长长的一段从中间拗断了。 一种本来存在于他妄想里的说法突然变成了现实。 他当然有罪。 但是……但是事情还没做完。 坐了一会儿后体温降了,开始觉得冷。有人敲门,是外卖。看了眼订单,备注上写着“人病了可能在睡,请轻敲门,没人应骑手可以自己吃”。 手机尾号是许之枔的,点的粥和生煎。 才喝了一小口又有人敲门,还是外卖,附带一则口信。 “‘刘美丽’女士说她半个小时后就回来。要记得药是每三小时吃一次,一直吃到退烧——哦。”骑手看着手机,尽职尽责念到了最后一个字。 刘杉桐下午就出门了,没说去哪儿。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她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很小很小,脖子上戴着伊丽莎白圈的白猫。 他明白那个小栅栏是干嘛的了。 她把猫小心翼翼安置好,付罗迦自觉调低了电视音量。 “小朋友还没休息吗?”她把大衣脱下来,挂到门口的衣帽间里。“感觉怎么样,量体温了没——” 付罗迦突然认出了那只猫。 “它……”他的声音像从某个漏音的耳机里传出来的一样。“许之枔捡的?” “对呀。她有名字了,叫来福。刚刚带她去打了疫苗除了虫。怎么样,很漂亮吧?” “……” “其实是我和许之枔一起捡的。猫mama生了一窝,那个和尚有时会喂他们。天太冷,花的那只冻死了,这只大概是沾了别的什么味道吧,mama不要她了。” 过了会儿他说,“挺好的。” “正好黑咪不亲我了,我移情别恋,气死她,以后她自己跟许之枔过。” 刘杉桐说小猫已经在家里适应了一晚了,但还是有点怕生,缩在自己的窝里很少探头出来。 许之枔起“来福”这个名的心路历程他实在揣测不了。联系“黑咪”这个名字理解,大概是有反其道而用之的意思。 许之枔比正常下课回来得晚一些。叶琴找他一次,陈锋找他一次,还有那个女校长——拖来拖去挨到了十点半才到家。 他一回来就注意到了桌子上两份剩了五分之四的外卖。“没胃口吗?” 付罗迦点头。 许之枔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摸出来退没退烧的?我从来都摸不出来。”他嘀嘀咕咕。 付罗迦朝他笑笑,“已经好多了。” “对了,叶琴想跟你单独说话。” “知道了。”他并不意外。“他们打算给处分吗?” “不会的。” 他不知道许之枔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他相信这是真的。 许之枔还是做了解释:“因为是你和我,所以没关系。” “……这是你说的还是他们说的?”他半开玩笑地问。 “我说的也算。” “好。”他不再问了。反正许之枔不在乎,那他也没必要在乎。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 “我热了牛奶。”许之枔站起身。“喝了好像可以助眠吧。” 他看着许之枔把牛奶倒进两个长玻璃杯,有几滴奶飞出来溅到了托盘上。 厨房的灯是暖黄色的。 “你会突然想起一些以前的事吗?”他问。 “很少。”许之枔往其中一杯加了一勺糖。“因为我一直记得。” “我又想起了我妈恨我爸他们一家人的一个理由。” 他躺倒在沙发上。 “跟我有关。” ※※※※※※※※※※※※※※※※※※※※ 猫狗双全啦!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