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思念无涯(二)
看到苗芮要搞事,于大壮的头就隐隐作痛。 “媳妇儿,算了。孩子们的感情,他们自己做主。” “你不觉得奇怪吗?”苗芮认死理,“爱的时候爱得死去活来,早早就让我们准备婚礼,我这该买的婚庆用品都买了,该通知的人也都通知了,话都传出去了,现在婚不结了,还分手了?不行,我必须要个说法。” “mama。”于休休将皮蛋和自己一起塞入她的怀里,软趴趴地攀着她,可怜巴巴地瘪着嘴,“要说法是吧?” 苗芮哼声,“是。” “行。我给你说法。”于休休说着,咳了两声,看看于大壮和于家洲,压低了嗓子,又开始扳手指,“我收了他的补偿,这么,这么多钱……这个数。” “啊?”苗芮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姑娘,不可思议,“你收钱了?” 于休休瘪着嘴拼命点头,“收了收了,没吃亏。” 苗芮呼口气,“既然如此,那……算了吧算了吧。” “嘿嘿。”于休休挺直了肩背,刚想假装得意一下,就听到苗芮说:“不过你既然现在单身了,还是个有钱的单身,mama就要告别麻将,振作起来,重新为你觅得良婿了。” 于休休:…… 她顿时蔫了,“爸爸。” 于大壮咳嗽两声,站起来背着手往书房中,“我有个合同还得琢磨琢磨。” 于休休瞥向于家洲,他也跟着站起来,一溜儿往楼上跑,“约了同学开黑,先走一步。” “……” 于家从来不缺少欢乐。 趁着苗芮去跟她的小姐妹聊天选婿,于休休回房泡澡。 点了香薰,洒上花瓣,为了沐浴净身,她把仪式感做得很足,可是刚躺进去不到十分钟,苗芮的电话就追上来了。 “你怎么不开门?” “我没听见啊。” 于休休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紧张,“妈,怎么了啊?” 苗芮听她语气平静,捂着胸口拍了拍,松口气,“闺女,三条腿的瘌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地都是。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呃。”于休休搓额,笑嘻嘻地说:“不会不会,你放心吧啊。” “我就是不放心。”苗芮想了想,又说:“以后不要随便离开mama的视频,至少,在那个……医生说的失恋危险期间,不允许。” 失恋危险期?医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于休休:“……妈,论厉害,还是你。不愧是你。挂了。” …… 人生苦短,于休休不和自己过不去。 花瓣浴太治愈,她泡完出来,神清气爽,觉得女人就该这样活,男人这种生物就是多余的烦恼。 对。 就是这样。 她擦着头发坐到电脑边。 肖乐发了个文件过来,她弯腰接收过来,习惯性转发给了南言。 “南神,给看看,没问题我就……” 字打到这里,她脑子嗡一声,飞快撤回文件,又将聊天框里的文字全部删除,然后愣愣看着电脑,看着聊天记录,看了许久,将南言拉入黑名单,慢慢坐了下来。 头发还没有擦干,滴下的水湿透了她的后背。 她坐在那里,浑然不知。 原来有些事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有些人,也代替不了。 …… 钟霖再来找于休休是一周后,恰是又一个周末。 那天于休休没出门,钟霖蹭了谢米乐的友好度跟着来了于家。 以前,他来于家就是座上宾,于大壮和苗芮把他当亲孩子似的,相处十分和气,常常让他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像是一家人。 可是,今天踏入于家的门,他就发现了不对。 于大壮对他疏远了很多,苗芮更是用一种防备的目光盯着她。 这戒备的姿势,让钟霖觉得如果他不是谢米乐的男朋友,也许今天进不了门。 “唉,我不是帮凶啊。”钟霖小声对谢米乐说。 “那可说不好。”谢米乐看着他勾了勾唇角,眼睛眯起来,“不过如果有一天让我发现,你确实是帮凶,那就别怪我了。” 钟霖说:“咱不能搞对立啊,米乐,咱俩是一国的。” “我看你跟霍仲南才是一国的。” “我……”钟霖有口难言,“其实这事,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 “我……”钟霖又是欲言又止,挠头发,“算了算了,我解释不清。不过,我等下得和于休休单独谈谈。” 谢米乐马上竖起刺,像是防备着他似的,瞪圆双眼,“谈什么?” 钟霖哭笑不得。 怎么一个个都觉得他会伤害于休休?连谢米乐都不站自己。 他无奈:“老板有些东西要我转交给她。” 谢米乐看了看他随身带来的公文包,狐疑地皱着眉,“不搞花样?” “我能有啥花样儿啊?谢米乐,你不是最了解我是一个忠诚老实的人吗?” “我呸。”谢米乐沉下眉头,瞥了一眼在那边说说笑笑的于休休,将头偏向他,小声说:“你别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跟你说,这事没过去,你说话小心点。” “了解。”钟霖点点头,望望于休休,又回望谢米乐说:“其实我觉得这事,我应该做点什么。” “做什么?” 钟霖抿了抿嘴,“回头说。” …… 于休休看到钟霖到家里来,就猜到他会找自己说什么,所以,当钟霖提出和她单独说话的时候,她没有拒绝,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书房里,还让李妈端了茶水上来。 却不曾想,钟霖二话不说,就推给他一堆有霍仲南签名的赠予合同。 “你看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我们去把过户手续办了。” “过户手续?”于休休翻着合同,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眸底仿若覆盖了一层寒霜,钟霖相信谢米乐是对的了,这事在她这儿并没有过去,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于休休,和刚才楼下玩闹的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 “是。”钟霖严肃了态度,“霍先生全权委托给我办理了。这是我的委托书,你看一下。” “呵。”于休休笑着,不再往下看,而是把合同收起来,“行啊。我随时有空。天降横财,不要白不要。” 钟霖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有点不落忍。 “其实,霍先生他,他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看他吭吭哧哧解释不清,于休休笑了起来,“你想说,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吗?” 钟霖一怔,满脸是笑地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意思,他做什么都是为你考虑的。你说你俩感情那么好,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怎么可能跟你分手……” “我知道。”于休休淡然一笑。 她的从容怔住了钟霖,“你知道什么?” “知道他有他的不得已。” 钟霖刚松口气,于休休就讽刺的扬起了唇角,低眉瞅着他,“可那又怎样呢?钟霖你知不知道,我最痛恨什么吗?我最讨厌有人自以为是的为我好。” “……” “我不是小孩子,我没有做决定的权利吗?在这段感情里,他付出了,我也付出了,我没有知情权吗?我总要亲自去经历,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凭什么由别人替我做决定?” “休休。” 于休休笑了笑,拂了拂头发,冷淡地看着钟霖。 “告诉他,我不领情。” 钟霖稍稍一愣,“你既然这么想,为什么不亲自和他说?” 于休休不咸不淡地轻哼一声,“对我来说,他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 久久,钟霖说不出话。 他认识的于休休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于休休,她热情、天真、开朗、简单,仿佛一眼望得穿,他相信让霍仲南沉迷其间无法自拔的正是于休休的这一份特质,他活得太累了,看过了太多复杂的人性,于休休的简单给了他的生活不同的颜色。她的单纯,让他看到希望,相信他可以成为更好的人,相信这还是一个干净的世界。 这也是他为什么每每遇事都会下意识地护着她,瞒着她,不让她接触到那些腌臜的人性和复杂的环境。他不想她身上沾染世俗的烟火气,却忽略了她本是成长于烟火中的于休休。 …… “她,真这么说?” 岛上的暖风徐徐拂向霍仲南的脸,却远不如钟霖那句话灼人。 “是。”钟霖叹息一声,“霍先生,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三思。” 霍仲南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脑子里就像突然就有了画面感似的,反复出现于休休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动作,还有她的声音,在脑子里单曲循环,“对我来说,他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于休休就玩笑般和他说过。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对唐绪宁是如此,对他亦是一样。 爱的时候就飞蛾扑火,要是无法爱了,她会及时抽身止损。 她说,如果会分手,就证明那不是最适合自己的,她任何时候都有勇气开启下一段感情。 那时他说,他没有。 现在他也拿不起,放不下,思念无涯。 “对了,霍先生。”钟霖说了几句,“喂喂,你还在听吗?” 霍仲南“嗯”一声,“在听。” 在听就怪了。钟霖心里吐着槽,嘴里却很乖,“浮城已经在收尾阶段了,我看了一下,于大壮遵守当初合同的约定,完全按照图纸施工,这个没什么问题。就是因为你的缘故,外面传的话不好听,而且……因为没了盛天的参与,浮城项目做出来,可以达不到当初的预期收益。” “会赔吗?” “赔是不至于。” “预留好大禹的利润空间,不足部分,我们补。” “啊?”钟霖心疼得直摸头。 老板真的是把钱当纸花吗?大禹在这个项目里已经占尽了便宜了啊,你不能因为那是你的老丈人……不,前丈人,就这么放水吧? 到时候,由他经营下的盛天集团拿不出漂亮的财报,倒霉的不是他钟霖自己吗? “老板,你三思啊。” “还有——”霍仲南沉默一下,“那些人是嫌教训不够吗?还敢在背后说于休休的坏话?” 钟霖内心疯狂os:老板,其实人家骂你比骂于休休狠多了难听多了。你能不能先重点想想自己? “霍先生。”他闭了闭眼,微笑:“于休休豁达,不在意这些东西。” “她不在意,我在意。”霍仲南吩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堵住那些人的嘴。不要让我再听到半句说她的不好。” 钟霖:…… 说于休休不好的人,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现在这么在意? 钟霖觉得老板的病更重了。 “那个,霍先生,我有个建议。” “说。”霍仲南语气冰冷,这让钟霖很是踌躇了片刻才敢开口,“你治疗那么多年,认识那么多医生,是有病例档案的。我觉得……这个咱们能做做文章。不不不,这也不是做文章,咱不是合理合法的么?” 霍仲南笑了。 听到他这样的笑,钟霖汗毛都竖起来了。 “您是不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钟霖,你出息了。”霍仲南一字一顿地说:“你是让我承认自己是个精神病患者,以逃避法律制裁?” 钟霖心里一沉。 再不敢说半个字。 这个病就像他心里的一块黑暗拼图,是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一点一点拼接完成,天长日久,积累得越发厚重,终是成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