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安华锦在一边瞅着,密密麻麻一大堆,日子过的精细不精细,从这吃食上就能看出来。顾七公子这日子,过的可真是精细极了。 她乍舌片刻,对他问,“你这是要将你自己搬来我安家老宅?” 顾轻衍撂下笔,温润地笑,“也不是不可以。” 安华锦撇撇嘴,“做梦!” 就算是招婿入赘,她也不想要他,只想占点儿他的便宜多看几眼而已,做夫婿不行。 顾轻衍笑,对她的表情也不甚在意,将纸笔推给她,“你来,公平起见,你也列个单子。” 安华锦拿起笔,狼毫笔在她的手里一点儿也不优雅,刷刷刷写的极快,不多时,就列了一张单子。 对比顾轻衍所列,她是极简单的,可见日子与人一样,过的粗糙极了。 顾轻衍拿过却仔细地看了又看,夸赞道,“这一手草书写的极好,翰林院的张编修写得一手好狂草,我看你这一手狂草,对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你在军中还有这般定性练成这样一笔好字。” 安华锦丢了笔,趴在桌子上,不练行吗?他爷爷的军棍往她身上招呼的时候可是半点儿不手软,就跟不是他亲孙女一样。 小时候狠狠地挨过了几回打后,知道老爷子不留情,也就不敢偷懒不练了。 她扭头去看顾轻衍的字,飘逸俊秀,如他的人一样,赏心悦目,一比一勾一划,自成一家,这字对她来说太熟悉了,以至于刚刚只顾盯着他列的饭食看了,没发现他爷爷这些年又坑了她一把。 顾轻衍见她盯着他列出了单子半晌不语,笑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安华锦抬眼,瞅着他,“你这些年没发现每年都丢几张字帖?” 顾轻衍懂了,低笑,眉眼绽开,嗓音也含着笑意,“你是说每年顾爷爷让我都送几张字帖去南阳?” 安华锦:“……” 原来她从小练到大的字帖,是出自他之手。 她无言片刻,扁嘴,“你可没写过一张狂草字帖给我。” 顾轻衍笑,“是啊,我没写给你一张,以为姑娘家不好练这个,原来是我误解了。安小郡主无论做什么,都是极好的。南阳山的清风道长一手狂草冠绝天下,不喜俗世纠缠,不收徒授业,字帖万金不求,世人都扼腕怕是没了传人,没想到你却是练成了,如今已颇有神韵,再过几年,怕是可以与之一般无二。” 安华锦轻哼,“他是有求于我,送上字帖给我爷爷,我爷爷逼我练两张不同的字帖,哪张不好好练,都要挨一顿打。” 那时候她哪里知道那是顾轻衍的字帖?顾七公子才情风流传天下,若是早知道那张字帖是他的,她还用得着挨打硬逼着吗?早乖乖练习了。 “清风道长酷爱武学成痴,一手狂草也是因悟剑法而习成。他有求于你,是关于剑术?” “嗯,他给了我一本古剑谱的残卷,让我帮他修补。” “什么样的古剑谱残卷?”顾轻衍扬眉,“南阳山的藏剑阁还有不齐全的古剑谱?” “有。你要看看吗?”安华锦看着他。 “给我看看。”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伸手入怀,掏出一本用青布抱着的薄薄的册子扔给顾轻衍。 顾轻衍接过打开,只见册子是羊皮所制,不过四五张,每一页都缺一块,果然是个残缺不全的残本。 他一页页的慢慢翻弄。 安华锦没骨头一般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少年公子,名动天下,容色如月,才情风流,又生于顾家,上天对这个人真是太厚爱了,给了他一切美好的东西。 他坐在这里,整个人如阳春白雪,不夺目刺眼,温润温华恰恰正好。 一盏茶后,顾轻衍抬起头,正对上她瞧着他目不转睛的目光,微微勾唇,笑问,“好看?” “好看!”安华锦点头。 顾轻衍轻笑,将册子放下,对她说,“这古剑谱,你参悟了多少?” “有七八分,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不能融会贯通。”安华锦一年来也有些想不明白,她悟出之后的东西像是缺了什么,但又找不到缺的地方。 顾轻衍颔首,“这种感觉就对了,因为这本古剑谱是一本双剑合璧的剑谱。你一个人,自然不能将之融会贯通。” 安华锦愣住。 片刻后,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题外话------ 云吞好吃! rou包子也好吃! 第二十六章 下套 顾家诗礼传书,几百年来以文著称于世,当世人提起顾家,提起顾轻衍,夸他什么的都有,但无一例外,说的都是他的文采惊才艳艳。 鲜少人知道,顾轻衍不止才情风流,也自小习武,于武学一道同样颇具天赋。 安华锦知道顾轻衍一定会武功,否则三年前也不能发现她跟着他后轻而易举地利用他的地盘让她无还手之力地拿捏住她。 如今不过一盏茶功夫,他就点出了这是一本双剑合璧的古剑谱。 她不想承认自己笨,皱眉看着顾轻衍,“你怎么做到这么快就看出来的?” 顾轻衍微笑,“南阳山的清风道长找上你,说明你聪慧非常,且于剑术上天赋极高,你拿到残缺只有三四分的剑谱悟出七八分,已不是常人能做到。一定不是你不聪明的问题,那就是剑谱本身的问题了,什么情况下,你总觉得不能融会贯通,却又找不出问题不明白?我想,这本剑谱一定是一本双人剑谱。细看之下,果然如是。” 安华锦:“……” 她看着顾轻衍,半晌,心悦诚服,“你厉害。” 顾轻衍低笑,对她问,“要不要我们一起来参悟?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给清风道长一本齐全的古剑谱了。” “行啊。”安华锦答应的痛快,“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反正她进京就是为了和顾轻衍的婚约,除了这桩事儿,也没别的事儿。 “好!”顾轻衍点头。 安华锦重新提笔起册,将悟出的七八分填充上,然后与顾轻衍一起参悟,由他来找补空缺之处。 片刻后,顾轻衍冷不丁地问,“你左右手都会用剑,怎么就没往双剑处想?” 安华锦身子一僵,须臾,猛地怒瞪着他,“三年前,你没走?而是看着我后来自己和自己打?” 她会用双手剑,不过从来不轻易用,更没在顾轻衍的面前用过,如今他一语道出,可见就是三年前,他说撤了,根本就没撤,而是躲起来看着她发疯的经过。 她脸色一下子很难看。 顾轻衍低咳一声,“我当年想着你总归是我的未婚妻,若是……我也不好与顾爷爷交待,便去而复返了。” 安华锦气的不行,“我谢谢你的去而复返!若是当年我死了,就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你,让你做恶梦。” 顾轻衍眸光一动,长叹一声,“原来你的惊梦之症真的与三年前有关。” 安华锦:“……” 合着他是故意提起当年之事,给她下套,让她上钩,确定她惊梦之症的原因? 她无言半晌后,气笑了,“顾轻衍,你对人对事儿,是不是处处用尽心思?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你想对付,就没谁能逃出你的手心?” 顾轻衍摇头,眸光认真,清泉的眸色如一汪纯净的湖水,“我只对自己在意的人与事儿上心,旁的什么与我无关的人,用不着费心。” 这么说她还很荣幸咯? 安华锦半天不想跟他说话。 顾轻衍瞧着她,自从定下婚约,老南阳王要求每隔三个月让他与他互通一封信,他说自己的事儿,而老南阳王说安华锦的事儿,他自己的事儿没什么可说的,寻常都是看了什么书,加之随信捎些京城的东西送去南阳王府,而老南阳王的来信要精彩的多,每回都是厚厚的一封,够他看上半日。 下河摸鱼,上房揭瓦,与人打架赛马等等,真是精彩纷呈。 这么多年,信就没有重样过。 从信里,就能想到一个小丫头,将自己活的鲜活张扬的样子。 彼时,他坐在顾家老宅,勾勒出了整个南阳,那是他在书中看不到的南阳。甚至,时而心动时,想离京去南阳看看。 但是他知道,他一定不能去,彼时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眼中,瞒不过陛下。 他打住思绪,对她问,“昨日可又惊梦了?” 安华锦不想理他。 顾轻衍低笑,“昨日未惊梦,可见陈太医的药方子起了效用。” 安华锦不吭声。 顾轻衍温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依我看,你还是喂我一颗百杀散吧!你的惊梦之症自此就会好了。” 安华锦狠狠瞪了他一眼。 “下不去手吗?”顾轻衍看着她,叹息,“那我自己来?当着你的面?” 安华锦恼怒,“那我估计更会做噩梦。” 顾轻衍微笑,跟他说话就行,斟酌片刻,对她问,“那你觉得我该怎样才能治得了你的惊梦之症?” 安华锦看着他,毓秀容色,风骨清流,底蕴天成,如诗如画,忽然不怀好意地说,“要不然,你住去我的床上?我惊梦时,你及时将我拉出来?” 顾轻衍:“……” 他脸微红,耳朵也爬上了红晕,眸光轻轻如水地流动,好一会儿,低声说,“若是……能治了你的惊梦之症,我……也不是不可以。” 安华锦惊叹地看着他,半晌,刮目相看,啧啧道,“顾轻衍,你可真舍得出自己,你顾家不是门风清正吗?如今你这是想自己跳出门墙了?” “噢,我想起来了,出了顾家,你就不是顾家人了。” 顾轻衍咳嗽起来。 安华锦欣赏了一会儿他容色变化,哼哼,“我若是今晚将你拖到我床上,明日一早陛下就敢将我送去你顾家成亲。你少打如意算盘,我说不嫁你,就不嫁你,你舍得出自己诱惑我也不行。” 顾轻衍无奈轻叹。 安华锦重新摊开册子,“来,继续。” 顾轻衍点点头。 二人又参悟起来。 孙伯从外院进来,看着屋中的二人,有些犹豫,“小郡主,善亲王府的小王爷来了。” 顾轻衍手一顿。 安华锦头也不抬,“他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