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顾轻期上一次在崔灼入京后,他虽然正在安家老宅,但因崔灼进安家老宅进的快走的也快,他并没有见到崔灼,只隐约地知道,这位是因为安华锦,而放弃崔家嫡长孙的继承人身份,脱离出崔家入南阳军的。 他这回一看,就在他乍然踏出城门时,他感觉仿佛看到了他七哥,再仔细一看,这自然不是他七哥,只是他身上的气息,待人接物,温和而笑,行止举动,带着世家才能有的矜持清贵,与他七哥实在太像了。 他眼睛猛地睁大眼睛,这是崔灼?崔家那位也是年少成名的长公子?虽不及他七哥名声响亮,但也是天下数得上号的人物。竟然是这般模样? 见过崔灼的人,其实很少,他一直待在崔家,深居简出,不怎么露面于人前,是个低调内敛的性子,京中人都没怎么见过他,但他的诗文,却也是被人广为传颂到京城的。 顾轻期感叹,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与七嫂是多年旧识,怪不得七哥在他离开京城后的那一日,打翻了醋坛子。 就连他看了,都得赞一声,不愧是崔家的长公子,崔家真是舍得放开他,他的七哥,到如今,都被他爷爷看的死死的,盯的紧,生怕他除丝毫纰漏,哪怕就是他,想投军,都折腾了而三年,如今才能如愿了,这期间真是难死了。 他上前给崔灼见礼,“在下顾轻期,久闻崔兄大名,前些日子,你在京中,我正在安家老宅,未得一见,我还颇为埋怨了七嫂两句,如今总算是得见了。” 他张口喊七嫂,也是呗顾轻衍要求喊习惯了,待出口后,才惊觉,顿时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头,一时也不好道歉,毕竟崔灼喜欢安华锦,是秘而不宣,没几个人知道的事儿。 崔家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笑笑,见他称兄,他便道弟,温和有礼,“上次太匆忙,安meimei怕陛下留我,便让我快些离京了,如今顾贤弟来了南阳,应该与我一样,不走了,我们以后会相识日久,来日方长。” “正是正是。”顾轻期见崔灼没太在意,对他顿时颇有好感,“我表字纯玉,崔兄喊我表字就是了。” 崔灼从善如流,“我表字书锦,纯玉喊我书锦就是了。” “好极好极!”顾轻期连连点头。 二人说着话,一行人进了城,直接去南阳王府。 进了南阳王府,孙伯与府中的老管家安伯本是旧识,又是一番叙话,然后,由安伯带着众人前去安置,崔灼领着孙伯和顾轻期前往老南阳王的院子。 见了老南阳王,孙伯老泪横流,“老王爷,老奴总算是又见着您了。” 老南阳王笑骂了一句,“没出息,哭什么哭?让小辈们笑话,赶紧起来。”话落,看着给他见礼的顾轻期,笑道,“好小子,看起来很精神,既然喜欢南阳军,以后就把这里当成家就是了。” 顾轻期连连点头,高兴的都要手舞足蹈了。 第八十二章 内情(二更) 老南阳王询问孙伯和顾轻期关于中秋节宫宴那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儿,孙伯和顾轻期依照顾轻衍那日让他们离开时简略的说法,说与了老南阳王听。 更多的内情,当时情况紧急,顾轻衍没详细说,他们也没细问。 只是知道,陛下算计小郡主和七殿下,小郡主一怒之下,杀了花似玉,陛下急怒攻心,昏迷不醒。免得陛下醒来后算账,安家老宅的人,得赶紧撤出京城。在他们离京后,小郡主不日也会离京。 老南阳王听罢,恍然,“原来是陛下在宫宴那日算计小丫头和七皇子。” 算计什么?顾轻衍没说,孙伯和顾轻期能猜出来,老南阳王自然也能猜出来。无非是为了取消安顾联姻,想让小丫头嫁给楚砚,可是陛下试探了几次,也透出了口风,小丫头不同意,楚砚也不同意,顾家更不表态,所以,陛下才生起了算计的心思,要搅乱这桩婚约。 若是寻常人家,陛下一句话的事儿,订立婚约,只需赐婚下个圣旨,取消婚约,也直接下一道圣旨。但是安家和顾家不是寻常人家,当年的婚约是陛下一力促成的,老南阳王瞒着孙女没敢说给她订立了婚约,顾老爷子虽然敢说了,但也是好生地受了自己孙子一个月的冷眉冷眼不搭理,这桩婚约订立时,是迫于陛下平衡朝局的心思之下两家的无奈之举,坚持八年,已不容易。 八年已过,小儿女都已成年,并且,在今年三四月份,陛下还利用长公主的赏花宴让二人相看,且让二人日渐相处中培养感情,没想到,感情培养了,二人虽没有要大婚的意思,但也没说取消婚约,顾家对小丫头很是满意,南阳王与顾轻衍书信多年,也很满意这个孙女婿,只等着大婚了,如今陛下说变卦就变卦了,哪能行? 陛下走不通两家的面上账本,便来个私下算计,直接出手用手段搅合晃,想必,小丫头是受了很大的欺负,才恼恨极了,气的杀了花似玉,欺负回去。 小丫头不是好欺负的,陛下就是吗?一国之君的脸面,自然是没那么好打的。所以,如今闹成了这个地步。 不必知晓内情,老南阳王纵横一生,已猜出个十之八九。 他想着,怪不得顾轻衍会在宫宴当日,不顾及陛下,对禁卫军动了手。若是他喜欢小丫头,那倒是少年人的血性了。 以前,老南阳王能感觉出来,刚订立婚约的那几年,他每逢与顾轻衍通信,顾轻衍态度虽然温和,但疏离的很,称呼虽然也是一口一个安爷爷,彬彬有礼,但却有些冷情,尤其是不提起安华锦一句,自从三年前,似乎好些,偶尔会主动问安小郡主在做什么?在一年也就问那么一两回,依旧不甚热乎,最近几个月,他与顾轻衍通信,明显感觉他态度变了,不止话多了,言谈话语,温和亲近,处处都透着他欢喜的心情,尤其是最近一封,因为崔灼,老南阳王也罕见地从信中看到顾轻衍的吃味之意,还隐约地对他说,这一辈子认定了小丫头,不管陛下如何,让他不要随意乱点鸳鸯谱。 老南阳王当初收到信哭笑不得,还笑骂他总算是有点儿热乎劲儿和不见外的劲儿了,脸皮也不冷清了,懂得吃味和提醒他,是真正地将他自己当做外孙女婿了。他直笑骂这个臭小子。 如今,返回来再看,他能为小丫头得罪陛下,也够得上情深似海了。 老南阳王叹息一声,对二人问,“陛下当真如传言一般,极其喜爱那个花似玉?” 孙伯立即点头,“回老王爷,京中都传遍了,此事传出京外,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南阳路远,对京中的消息知道的没那么快。陛下何止是极其喜爱啊?为了花似玉,据说是空置六宫,连一直受宠的几位嫔妃,都靠边站。” 顾轻期也道,“安爷爷,您是不知道,那花似玉,是个惯会作妖的,明明是她联合张承泽害七嫂,却被陛下护着,被打入冷宫了,还不老实,自己染了风寒,非说是七嫂害她,陛下偏偏就信,七嫂身体不适,还被陛下叫进了宫询问,我爷爷因为她,进宫了一次,让陛下将她打入冷宫了,也让陛下下旨,不得再见她,便不追究她联合人害七嫂之事了,可是陛下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没几日,就悄悄变卦了,脸面都不要了,也不怕朝臣非议,批阅着奏折累了,就说散步,散着散着就散去冷宫里住了。朝臣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老南阳王动怒,“陛下怎可为个魅惑的女人如此胡闹!” 孙伯叹了口气。 顾轻期挠挠头,“安爷爷息怒,陛下素来爱美人,如今遇到个合心合意的,自然喜欢的很呗。这不,花似玉被七嫂杀了,陛下不就不干了吗?虽然也是为了皇嗣,但主要,谁都能看出来,就是为了花似玉报仇。” 老南阳王一时脸色难看。 顾轻期小声说,“您不必担心,京中有我七哥在,七嫂不会出事儿的。” 老南阳王沉沉地叹气,“我哪里是担心那个混账东西?她惹出了事儿,若是没有自保能力,那也是活该,我是担心大楚江山啊。” 君昏则国危,国危则外侵,外侵则国害,国害则民迫。 顾轻期顿时对老南阳王肃然起敬,不愧是南阳王,这个时候不担心自己孙女,不担心陛下要如何对付自己孙女,如何对付安家,而是忧国忧民。 “你们也累了,先去歇着吧。”老南阳王止住话,摆手,“等小丫头回来南阳后再说,还有怀安,等他来了,我再问问他。” 顾轻期睁大眼睛,“老王爷,我七哥和七嫂一起回南阳来?” “什么你七嫂!”老南阳王瞪眼,“他们没大婚,谁让你乱喊的?” 顾轻期顿时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七哥,我不喊,他就收拾我。” 老南阳王:“……” 这个混账东西,人没娶回家,倒是先归为自己家里人了。 老南阳王气笑,“他收拾你,你就听他的?这么没骨气?没骨气,还从什么军?” 顾轻期顿时睁大眼睛,“老王爷,冤枉啊,您不知道,我七哥厉害极了,把着我的命脉,在顾家,虽然我爷爷健在,但如今的顾家,他说的算,若是我不喊七嫂,我如今都来不了南阳军呢?我是为了来南阳军,能屈能伸,可不是没骨气!” 他必须要为自己正名! 老南阳王又被气笑,“行,你这么能辩驳,倒是个人才,休息去吧!休息两日,就让你进南阳军。” 顾轻期顿时高兴了,连忙去了。 孙伯和顾轻期由安伯带着下去安顿后,崔灼好笑,“顾七公子这个性子,倒是极爽利赤忱。” 老南阳王点点头,也笑道,“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稍后将安平、沈家小子叫过来,你们三人商议一番,看看怎么考校一番随他一起来的被小丫头在武试会选中的人,看看怎么安排,是人才,我南阳就要好好用。” 崔灼点头。 于是,当日晚,安平、崔灼、沈远之三人商议了一番,沈远之对这些人十分感兴趣,没等人歇一天,第二日,便将这些人带去了练武场考校。 老南阳王趁着这个时间,对安伯吩咐,“十有八九怀安会跟着小丫头来南阳,就不必给他收拾院落了,让他住在我的院子里。” 安伯乐呵呵地说,“人还没见着,顾九公子的地位却是实打实的,您的院子,可是从没住进过来人。” 老南阳王道,“他只要人来南阳,哪怕陛下取消婚约,也是我的孙女婿。” 安伯笑呵呵地点头,“老奴也很想见见七公子,据说是个毓秀雅致的人物,普天之下,独一无二呢。” 老南阳王笑,“顾家的子弟,自然是极好了,更何况,他还是倾顾家和王家两个老东西培养出来的,我也早就想见见他了。看他对小丫头这份心,将来我百年之后,也不必担心小丫头了。” 第八十三章 入城(一更) 诚如所料,为了悬赏金,不要命搏一把的江湖人大有人在。 所以,出了千水山后,安华锦和顾轻衍一连遇到了七八次埋伏和刺杀,都被南阳王府的暗卫和顾轻衍的暗卫给收拾了,连二人的衣服边都没沾到。 三日后,雪影带着暗卫,迎接到了安华锦和顾轻衍。 雪影报了崔灼的名字后,安华锦抬手制止了对察觉了与江湖杀手气息不同的这一批厉害的暗卫正严阵以待准备动手的南阳王府暗卫和顾轻衍暗卫,笑着问雪影,“崔爷爷放了你们出崔家跟着灼哥哥了?” 听到这个自然的称呼,顾轻衍忽然偏头瞅了安华锦一眼,不过没说话。 雪影先看了一眼立在安华锦身边长身玉立的顾轻衍,垂手而立回话,“回小郡主,是的,老家主放了我们从此跟着长公子。” “崔爷爷到底是疼灼哥哥。”安华锦笑,“南阳如今可还好?” “还好!” “我爷爷没被我气坏了吧?” “没有,老王爷尚好。” 安华锦点点头,“灼哥哥到了南阳后,可也还好?如今在做什么?” “公子到了南阳后,老王爷让公子先熟悉南阳所有事务,并没有固定公子单一地做什么?多数时候,公子都在老王爷处受教。” 安华锦“哈”地一笑,“我爷爷怕是还想劝他,让他回崔家呢。” “长公子不回,已下了决心,想必不会改了。前些日子,老王爷是每日都劝说,如今已不再劝说了,已在教导公子些事务。” 安华锦点点头,“南阳一切还好就行,走吧!我都想家了。” 有雪影带来的人已清扫了回南阳后半截路的障碍,所以,安华锦和顾轻衍加快了行程。后面的路,走的显而易见地顺畅了些。 崔家自小给崔灼培养的暗卫,自然也是名不虚传,一等一的厉害。 雪影下去后,顾轻衍一直抿着嘴角,也不说话。 安华锦先是没注意他不声不响地发了脾气,如今打发了人下去,这才发现了,她眨眨眼睛,纤细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小声说,“顾轻衍,你又生什么闷气?” 顾轻衍抬眼看她,薄唇抿成一线,提出要求,“不准你以后再称呼他灼哥哥。” 安华锦:“……” 这件事情不是解决过了吗?如今合着还没过去吗? 她看着顾轻衍,“一个称呼,你这么在意吗?” “在意,我听了心里不舒服,总会想着,在你小时候,是少女时,与他便已相识,多年旧识,颇有情分,而我与你订立八年婚约,却是相识的晚,而且,初见我欺负你,还不那么美好。”顾轻衍低声说,“我克制不住自己不发脾气。” 安华锦瞧着他,他一脸的郁闷和认真,眼里的隐忍,他在说出这番话时,也不曾掩饰,让她看了的分明。 因为在乎一个人,所以,连一句称呼,也是在意的。 因为在意,所以,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们是旧识相交,虽是一个是世交兄妹的称呼,单也确实带着亲近之意。 因安华锦多年来,每年在崔家待着那一个月里,因性子好玩好热闹,闲不住,学规矩更是迫于长辈要求,崔家老夫人坐镇压着她,别人也知道她去崔家就是为了学规矩的,所以,都没人敢带着她玩,崔灼嫡长孙的身份不同,她瞅准了他受宠受器重,在崔家说话颇有分量,便总是缠着他劳烦他,崔灼无奈,答应的时候颇多,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崔灼对她颇有纵容照顾,这哥哥meimei,便延续至今。 上一次,崔灼上京,安华锦也犹豫过,但觉得贸然改,此地无银三百两,便依照旧时称呼,如今,上一回顾轻衍闹过一次脾气,因崔灼脱离顾家入南阳军对比着,他差点儿都自我颓丧了,被她好不容易哄回自信,这一回,他既然压在心里郁郁,那她又何必惹他心里整日提着煎熬难受? 她对他,总是忍不住一再宽限纵容包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安华锦好笑,伸手捏捏他的脸,见他鼓起脸,明明清俊玉颜,这一刻,腮帮子鼓鼓的,像个rou包子,可见都是闷气,她笑出声,轻柔地哄他,“好好好,以后都不喊了,我就喊崔世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