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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山也不问他,先用一碗醋烧桂鱼羹开胃:“素闻枫雅居盛名,今日一尝,果真有些妙处。” 叶文卿虽不自在,但也得陪着说话:“听闻枫雅居掌柜乃宫中御厨之子,得了父亲珍传,自街肆摆摊做起,未满十年,便挣得如此家业。” “由此见得,哪怕寻常人家,都有世代相传之物。”萧玉山此言一语双关,语调轻巧似谈笑,深意却沉甸甸堪比秤砣。 叶文卿最是清楚,陛下所忌惮之事,莫过于门阀世代固如铁。 萧玉山感慨以后,忽而话锋一转,只问他道:“听说你已将家中亲眷接回将阳城?” 叶文卿不知萧玉山为何提及此事,却也如实以答:“北州乡下清苦,家母老迈,胞姐弱质,微臣只想着吴靖已死,寒冬又至,暂接回来应是无妨。” “但寡人听闻,即便吴靖已被处斩,你家胞姐仍不能释怀。”安风曾将此事告知于萧玉山,还曾求他以救命恩人之名,派人劝慰。 提及此事,叶文卿亦不住叹息:“好在她再无轻生之念,只不过不愿再谈婚嫁之事,宁愿孤独终老。” “空付青春年华,着实可叹、可惜。” 萧玉山有感叶家姑娘情深,也不免感叹好一番。 二人正谈着话时,忽有敲门之声传来,甚是急促。原是叶家看门小厮寻了过来,满面焦急,定有大事。 “发生何事?”自胞姐遇袭一事后,叶文卿就分外忧心家眷安危。 那小厮一路奔走而来,线下已是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大小姐……大小姐她——寻短见了!” “怎会如此!”慌乱惊骇之余,叶文卿再顾不得礼仪,拍案而起。 “小人也不知啊。” 小厮满面焦急,“老夫人已请过大夫,命小人过来转告大人速速归家。” 恰逢此时,安风与储栖云也推门而入,听得小厮所言,皆是心惊胆战。四人再无心思用餐,当即赶回叶文卿官邸。 好在叶家姑娘命大,灌下药草汁子后,将所服毒药尽呕出来,才保住性命。大夫去后,叶母哭肿了双眼,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早知道她会想不开,我便不提那些事了。” 叶文卿不消得多加思索,便猜到原由:“母亲又提及婚嫁之事了?” “我只想着,若能寻到如意郎君,含璋兴许能释怀。” 原来,自叶文卿破获盗宝案及纵丿火案以来,越发得皇帝青眼,求娶其胞姐之人愈发多起来。叶母只想着,如若能借此解开女儿心结,岂不两全其美。 谁料这姑娘有些真性情,又是个极倔强的,几番辩驳之下,又生轻生之念。 叶文卿不得法,唯有劝道:“母亲大人也不要太过自责,至于jiejie那处,由我来劝。” 叶文卿方要去见胞姐,却教萧玉山拦住:“叶大人且慢,不如由我试上一试?” 叶文卿自是不敢让皇帝去劝,忙不迭道:“这可使不得,公子怎能——” 萧玉山并不在意这些君臣之礼,只说道:“佛家有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前在南麓书院,我便救她一回,而如今,岂能放手不管?” 叶文卿仍犹豫不决:“只是……只是……” “见死不救非公子心性。”储栖云似看出些许旁的意味来,上前道:“叶大人且让我家公子试上一试,也算尽过心意。” 叶文卿心系胞姐,思前想后,终归点头:“好,在下先谢过公子大恩。” 待到叶家仆妇去了闺房,为小姐穿戴周整,才请萧玉山进去。储栖云会意,在外将门扉合起,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萧玉山走入房中,见叶家姑娘依坐在案桌旁,面色白如纸,唇上无血色,俨然才从鬼门关回来。 “姑娘可还记得我?”萧玉山端端正正坐在她对面,展颜一笑,恍如春华忽至。 这幅灿烂醴艳的模样,岂是过目能忘的?叶家姑娘顿时记起这位恩公来:“公子怎会现身于我家中?” 萧玉山直言不讳,并不曾想避谈此事:“我是受你家胞弟所托,前来劝你莫再生寻短见之念。” 女子垂眼,几欲潸然泪下:“公子非我,怎知我心中痛处?如今大仇得报,我也该随他而去了。” 萧玉山似听闻极可笑的,故作嗤笑之状:“谁告诉你,如今就大仇得报了?” 她听出隐情,蓦地抬眼,神情之中带着些不可置信之意:“此为何意?难道……” “吴靖不过是马前卒,另有他人授意吴靖害你叶家。”至于幕后之人是谁,萧玉山隐约能猜到八九分,只可惜并无证据,不能轻易说与旁人听,“你若真有志气,何不活下去,直至亲眼见的主谋之人身首异处。” 女子泪如雨下,唇瓣颤动良久,才问出话来:“那人是谁?” “暂不可说。”萧玉山自不能透露出去,转而道,“并非我有心包庇,但你只要清楚一件事——那人也是我命中宿敌。” “公子为何与我说这些?”不愧是叶文卿胞姐,纵使遭受椎心泣血之痛,亦尚存三分理智。 “至于缘由,一则,人命价过千金,见死不救非我处事之风;再者,我深知大敌当前,最需盟友。”萧玉山终归将亲自来见叶家姑娘的目的说出来,“姑娘,性命珍贵,与其求死,不如用来报恩。” “既然那人身份非同小可,我一介女流,又能怎样?”叶家姑娘柳叶眉深锁,不敢轻易应答,只怕为胞弟惹祸,“公子求盟友,只怕求错了人,求错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