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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少年面前,他们这些随侍都是以“家主是有洁癖的人”的样子来服侍严隋凉的。 如若谁露出了马脚,不用家主出手,下面有许许多多想替代的人就会把他拉下去。 严家有千千万万个其他的“严”,但是家主却只有一个。 由于晚宴上出了刺杀的事,大家精神比较紧绷,黄金塔外面还设了露天岗哨,虽然顶楼依旧在家主入睡后便再无人活动,但为了稳妥起见,昆塔还是放弃了晚间探查的计划。 躺在床上快要入睡的时候,他忽然对着虚空无奈地笑了一下,自己这辈子活到七十岁时出现的老人心态、求稳求准的温吞劲儿,本来在做杀手的时候已经去除的差不多了,但是不知道为何来到了定盘星之后,这种慢吞吞的老年人的样子,又突兀地出现并回到了他的身上。 漆黑一片的夜里,少年静静地呼吸着,仿佛又闻到了那股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腐朽的味道,他忍不住握起拳挥了两下,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昆塔,你是少年人!你还没成年!不是即将入土行将就木的老妖怪!你是少年!少年!” 黑夜安静无声,没有人回应他,也没有天降一个纪平楠来安慰鼓励他。 老埃米到达了定盘星的五天之后,能源大会在西山城新修建的大楼里顺利召开。 为了盖这座兼具多种功能的办公大楼,西山城的严家人自从得知能源大会要在定盘星举办的消息后,就一直在忙碌,直到第一艘外来飞船降落在空港的那天,这栋大楼才完成整体的清洁。 虽然疲惫,但是西山城的人很开心:时隔多年,他们终于又在这片土地上盖起了新的高楼,而不是只能日复一日的种花栽树、修补老房子。 其他辅城的人也很开心,东山城美丽新颖、带着定盘星特色的布料和衣裳终于有了外来的赞美和欣赏;南山城的空港比从前繁忙十多倍不说,因为不会使用无人驾驶悬浮车的客人很多,以往十天半拉月摸不到方向盘的司机们如今难得坐下来休息;而北山城的美食更是受到了每一个到来的客人的喜欢。 他们的世界里忽然不再只有中心城黄金塔里高高在上的家主,不再只有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同姓人,慢慢涌入的能源商团队在四座辅城的每一个角落出现,cao着各种口音的星际通用语,穿着各异的服饰,对他们竖起了一模一样表示赞扬的大拇指。 他们的智脑上,也第一次出现了不通过定盘星官方渠道汇过来的星币,不是很多,但慢慢地也变得不少。 这种感觉很新奇,叫人心情愉悦。 也叫他们心思浮动。 辅城里的喧哗热闹看似是外来人带来的,但是严家人真的一如既往的沉默安静吗? 低头做事的日子一旦被打破,抬起头看到了各色繁华奇景,就再也回不去了。 定盘星的生活静谧安宁,没有战火,没有灾祸,吃喝不愁,热不到冻不着,严家每一个后辈都会背诵当初先祖筚路蓝缕创造家业的的故事,但,也只是会背而已。 他们一直过着温吞水一般的生活,心底太渴望不一样的人生。 黄金塔上的家主看似对这一无所知,每日里照常作息,清晨里跑步时的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不曾因为层出不穷的刺杀而打乱自己的步调。 普朗异形的出现,像是某个被打开的开关,在第二天,那个把普朗异形介绍给严五句的严品突然在审讯室中突然暴毙后,严隋凉就开始遭遇各种暗杀。 早晨跑步的长廊地毯下突然被人埋了很多带毒的木刺,木刺来源于定盘星出产的黄金木,木质十分坚硬,足以扎穿奔跑中的跑鞋鞋底,木刺上的毒素倒没什么新奇,除了见血封喉的强烈毒性叫人惊叹外,并不是多难得的东西。 早餐的牛奶里掺了某种温和无害的物质,微甜,很好的去除了牛奶的腥气,是厨房的新配方,已经报备到了顶楼侍从室,也被批准了,但是配上严隋凉最近一直在服用的清喉药物,能让他三秒便停止呼吸成为一个死人。 严隋凉出行的悬浮车,有将近三分之一出了各种毛病无法启动,剩下的车,都是在夜晚离着好远也能看的清楚的色彩鲜艳的荧光色,偏偏严隋凉近期许多行程,都要很晚才能回到黄金塔。 严隋凉的卧室也不安全起来,在他的枕头里,昆塔捉出了一只度尨,这是人类在星际发现的一种毒虫,受到压迫时会尾针暴突,击中来犯者,力度能瞬间刺穿人类的骨头,把毒液喷到骨髓之中,医无可医,救无可救,被扎伤的人只能在剧烈的疼痛中哀嚎着逝去。 如此种种,安稳地生活了四五百年的严家家主,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危机,所有危险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一个事实:暗杀者来自内部,甚至有可能就是能够随意出入黄金塔顶楼中的某一个随侍。 每晚都要和严隋凉汇报一天调查结果的严稚子压力很大,头发哗哗的掉,几天内吃不下睡不着,眼见着人就瘦了下去。 闹到第五天,站在严隋凉面前的严稚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他什么都没查出来,衣食住行四组全部牵涉到家主刺杀事件当中来,久不在黄金塔露面的宅组组长严雨琅都被扣押审讯,但是全部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