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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忽又笑道:“可记好了,不许用灵力,你灵气太寒,再不注意些我这好不容易托人引来的小泉眼可就真要被冻坏了。” 笑意中有些纵容宠溺又无可奈何的味道。 “知道了。”淡淡一声应答,转瞬即逝在狭小的山洞中,连个回音都没带起来。 “另外,我刚刚弹的曲子,你可听出来了?”师父有意卖弄,洋洋得意。 “《枯木春》。”徒弟不给面子,毫不迟疑。“二段三节至七节,重复两遍,转三段。” 师父噎了半晌,恨恨道:“算你厉害。既然你这么厉害,就赏你今晚上用浮生弹一百遍《枯木春》二段三段给我听。” “好。”徒弟依旧语气淡淡,“多谢恩赏,求之不得。” 画面渐渐变得遥远模糊,好像这幕戏至此便要落下帷幕。 只是之前不知道,原来望舒圣君和琴圣之间的相处,会是这样的。 听望舒君嗓音犹自稚嫩,想来这段回忆,应该是发生在他一战成名的那届潇湘折桂会之前,而此时的他,还是个随琴圣四处修行学艺的少年。 只是,这清尘…… 哦,想起来了,刚到北冥的时候系统确实曾经提过,它绑定角色后会自动根据宿主姓名补全角色姓名。 画面经过片刻模糊后再次悄然定住,定格处仍是那个刻满字谱的石洞,只是这一次,之前片段中只闻声音不见人的女子却正好端坐在他的面前,看模样,是在抚琴。 只能看到她着一袭素色衣衫,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脸。 随后耳边传来的咫尺琴声证实了他的猜测,但这次的琴音却不似之前和缓,曲中杀伐之声甚浓,带了古时战场的肃杀与酣畅之意。 “此曲何名,何人作,何时作,为何作,易与何混?”眼前的素衣女子一边抚弄着桌上的古朴琴弦,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这次的少年望舒君却不如之前答得迅速,他凝神聆听片刻,方才字字斟酌着道:“此段名生杀,乃千年前人族古越战神郦觞于荆鸣山一役破敌方阵时为鼓舞士气而作,本非琴曲,而是鼓曲,与姜商战歌破阵曲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有几小节散音用得多些,更突出激昂无拘之意。” “可知何为生杀?”女子边弹,边继续漫不经心地问道。 “生者,生机也,杀者,死门也,结合当时作此曲的情景来看,我猜生杀二字,或许是杀尽敌手方得生路的意思。” “这编瞎话的本事是谁教你的?”一曲终了,女子两手一拨抚平琴弦,平静地看向少年,“郦觞要知道你这样猜,可能会因为你如此曲解他的伟大功绩而气活过来。” 她话语中虽有调侃意味,但其中冷意亦是浓重,任谁都能听出她话中的嗤鄙。 “他是个粗人武夫,连字都不识几个,哪里来的什么闲情逸致去装一肚子墨水,来个杀尽敌手方得生路?”女子一字一句,冷冷道,“生杀其实有两个意思,第一很简单,就是活着杀,再明了点,就是杀降。荆鸣山一役,古越大获全胜,俘获敌方十万兵将,全部就地坑杀活埋。这首曲子,就是他在看着手下坑杀战俘时一时兴起而作,其中确实有鼓舞士气的意思,但更重要的,还是他在享受这种生杀予夺的大权,他引以为傲,且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即便后来被君王深深厌恶用计处死,也从来都没有反省过,自己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可是史书策论里并未提及这些,只说他是病死的,还说他是百年难遇的忠臣良将。”少年沉默片刻,答道。 “天下史书,为真几何?只有无知稚子,才会坚信不移。”女子嗤笑一声,却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轻快模样:“刚刚我问了你六个问题,你只答对了一半,清尘,你且好好想想这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太相信书册的力量了。其实照我说,你有这么好一个良师益友在身边,还买什么书?有那闲钱还不如多买点rou给我做点好吃的,我这一高兴呢就能多教给你好多书里没有的东西。这样吧,就罚你今晚上把那些没用的书都拿到山下集市上去卖了,换回钱来买点rou,再问洞门口那个小梅子精要几颗梅子,给我做梅子烧rou。” 少年深吸一口气,却只得强压心头泣血默默转身去抱书。 这人平日里不认真教,让自学,又不给钱买书,他只能每次赶集的时候问门口的小梅树精要几筐梅子带到集市上去卖,换了钱来第一时间给她买菜做饭,剩下的钱攒几次才够买一本书,如今,又要把书都卖掉。这些书买的时候,虽多数是在店里积压许久卖不出去的,但也真的很贵,卖的时候哪会有什么人买啊? 然而,当他抱着书马上要走到门口时,似是猜到了小徒弟在抱怨什么,女子又在背后补充道:“让你去卖自然有让你去的道理,不看别的,就看你这张小脸,已经足够吸引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来买你的东西了,我说的对吧?哪一次赶集你的梅子不是卖得最快的?” 风萧萧兮山洞寒,书卷一去兮不复返。 遇到这么一个抠门儿随性又靠着出卖他色相吃rou喝酒的良师益友,实属人生之大不幸也。 真不知道她早已辟谷还需要吃什么rou喝什么酒。 月清尘看着眼前这一幕,想笑又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