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漩涡在线阅读 -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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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识还处在朦胧之中,问他:“什么事?”

    “你回来一趟吧。”骆非说,语气是从没有过的认真和低沉,“我派车去接你。”

    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出什么事了?”

    “七点,车准时到。”骆非答非所问,却不容置疑,“你收拾一下。”

    我和奶奶道了个别,跟她说我回去一趟。

    奶奶没有问我还回不回来,只是说:“阿仔还在睡觉,我去把他叫起来。”

    “不了不了,别吵他了。”我悄悄把钱塞到奶奶的口袋里,“奶奶,你照顾好自己。”

    “好,好,知道了。”奶奶拍拍我的手背,“你路上小心。”

    我点头,出了院子,看到一辆车停在我家门口。

    司机带我去了高铁站,比起过来的时候,回去花的时间少了好几倍,到A市才早上九点半。

    高铁站外,骆非站在车边,我和他好几个月未见,却没有任何想要问好叙旧的欲望。

    他在电话里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我几乎都不需要多思考就知道一定是和傅斯澄有关,否则我想不通为什么不是傅斯澄来联系我,而这也是我没有多问的原因。

    我怕问到了原因之后,自己撑不到回来的这一刻。

    “他出什么事了?”我走到骆非面前,感到自己已经有点腿软,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的答案。

    “你让他回国了就告诉你,不是吗。”骆非拉开车门,“他现在回来了,我替他跟你说一声。”

    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停下,此刻我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脸上的表情,我摸索着推开车门,却忘记安全带还没有解,整个人弹回了座位上。

    “梁暖。”骆非替我解开安全带,“你……”

    我跌撞着下了车,抬头望见医院大门时却感到一阵灭顶的茫然,我回过头看着骆非,问他:“几楼?”

    直到到了病房外,骆非才肯开口。

    “胃癌晚期,已经扩散到淋巴和腹膜,医生说根据斯澄的情况,根治性手术已经没办法进行了,现在只能依靠靶向治疗和化疗。”

    他的神色有种麻木的平静,显然是早就接受这个事实已久,他说:“梁暖,斯澄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该试的都试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陪着他。”

    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我浑然不知,全身的力气随着骆非的一字一句抽离出去,脑袋放空,我撞在墙壁上,骆非伸手要扶我,我下意识地摇摇头。

    傅斯澄突然来找我,那四天里他在某些时刻转瞬而逝的异样,瘦了七八斤,纸袋里的药,胃炎,出国……

    我他妈到底是有多蠢多自私,才会意识不到他的不对劲,才会信他的话。

    “你走之后的半个多月,斯澄因为胃痛来了医院,那时候查出来的。”骆非站在我面前,残忍地将所有事实和盘托出,“住了几个月的院,他爸说要带他出国治疗,他同意了,然后那天晚上,他收拾了东西去找你。你住得这么偏,我舅舅只能找到你旁边那个小县城,其他的路都是斯澄自己找的,他到你那儿是早上吧?你可能不知道,他到县里的时候是凌晨,也就是说,他找了将近半夜。”

    “我把你的新电话号码给他,可他不打,说怕你知道了以后又跑了,他说就是想再见你一面,然后安心出国,治好了就告诉你,治不好就算了。”

    “算了?”我抹了一把眼睛,抬起头看着骆非,“然后连我也算了?”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骆非与我对视,“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要隐瞒,梁暖,斯澄只不过是和你做了一样的决定而已。”

    “我是心里有病,但我不会死!”我压低声音哭着说,“我说不出口是因为我不能面对,我怕失去他,而不是因为我有可能会死啊!”

    “所以啊,比起你来,斯澄承受的后果更严重,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我和他一起来拿检查报告,他说不定连我都瞒着。”骆非的眼眶也是红的,“梁暖,你何必在这件事上怪他。”

    “我他妈哪里是怪他……”我靠在墙上遮着眼睛,哽咽道,“我连这种知情权都没有吗,他就不管我要是再也见不到他,会是什么样子吗?”

    “进去看看吧。”骆非说,“斯澄不知道你回来了。”

    在此之前,我以为人生里最不容抵抗的厄运已经发生过了,不会再有更糟糕的了,原来在疾病面前,还有更深的无可奈何,而生病的人是傅斯澄,对我来说,是深渊里的鸿沟,一跌再跌,我几乎无法看到谷底。

    我突然想起那时在渔村道别,傅斯澄说的是:“头抬起来,再看我一眼。”

    不是让我再看你一眼,而是请你再看我一眼。

    因为他深知先离开这个世界的可能是他自己,所以要我再看看他,因为我以后或许没有机会再见他了。

    我推开病房门,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声音,傅斯澄躺在病床上,指尖夹着传感器,正在输液,手背上是层层的白色胶布。

    离上次跟他分开已经有一个多月,他的脸比之前更瘦了,苍白失色,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圈淡淡的青。

    我记得除夕那晚,我在心里许愿,希望他永远是意气骄傲的模样,别痛也别难过。

    但现在,他应该已经尝过了所有我不希望他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