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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时,情绪波动几乎没有。 楚云却是一滞,知道娘俩过得不好,都没好当面问陈君华问这些,不曾想比她意料中还恼火。她后悔一时嘴快,该问老爷子,不该问贺西宁的。 憋了半晌,她转移话题地问:“在大学还适应吗?” “适应。” “大一是过渡期,要用心读书,平时可以适当放松,但别落下功课,学医都辛苦,等毕业出来就好了。”楚云说,拿当年她的长辈们说过的话改改,颇语重心长地教导,长辈的架子端得十足。 贺西宁却没回话,有些沉默,直到走出一段距离,沉声说:“我读大二,下半年大三。” 楚云没深入了解过,知道的一星半点的情况全都是听楚老爷子讲的,自然不清楚,以为十八岁读大学肯定是大一,谁知说错了。 她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回答,张张嘴,半晌才道:“那挺好的。” 对方没应声。 越往南河街走,风渐渐越小,可天气依然寒冷,冻得人手脚僵硬。 楚云穿得比较多,贺西宁依旧一身单薄,没穿她买的衣服,她倒不介意,小女生性子这样正常,没什么好计较的。 等走到要进入南河街的拐角处,她喊住这人:“等一下,先别走了。” 贺西宁停下,偏头看过来。 楚云呼了口白汽,不由拒绝地抓起她的手摸了摸,冰冷,无奈地抬头望了下,解下自己的围巾,不由分说给这人戴上,说道:“那么冷都不知道多穿点,你们这些小姑娘就是捱得住,手都冻成这样了。” 贺西宁长得高,围巾又长,她围的时候还得踮下脚,这小孩儿也不主动,看到她踮脚都不知道弯一下,反而有些抗拒,她把人给按住。 “别动,晚上回来还给我就是,明天记得多穿点,我给你买的那些,该穿的都穿上,别不好意思。” 说话时会有热气,薄薄的温热的呼吸,随着她的动作,正巧呼在贺西宁薄唇上。 白色的气一下子就散掉,没有任何感觉。 贺西宁微怔,颤颤眼睫。 围好围巾,楚云放开手。 “时间不早了,就到这儿吧,快点去学校。” 贺西宁的唇都快抿成一条线了,有些不自在,可终究没拒绝这份好意。 她抬手拉拉斜挎包带子,声音有点低,表情仍淡淡的。 “晚上见。” 楚云颔首,目送她离开。 清瘦颀长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走入街道的那一边不见,工作日的老城区冷清,行人稀疏,整条街都十分空寂,一辆黑色的轿车飞快驶过,很快就没了影。她拢了拢衣服,转身,缩着脖子往南河街走去。 第4章 焦躁 楚云去南河街,是去见拜访一个朋友,准确来说是去见初中时期的老同学,女的,其实也有男性朋友在这里,但为了避嫌就算了。女同学早已结婚生孩子,见她到了高兴都不得了,热情招呼留下吃午饭。 她买了不少礼品上门,但没留着。 女同学送她到门口,问:“腊八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她说:“去,肯定去,到时候一起。” 难得回来一趟,不参加可就说不过去了。在这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楚云跟以前的同学联系虽少,但逢年过节也会相互寄点特产,写封信打个电话问问,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既然有聚会,那必须得到场。 女同学笑了笑,要分别时,感慨:“劳你破费这么多,吃午饭又不肯,下次再见给你带些吃的,到时候可一定要收。” “行,那我走了。”楚云点头,摆摆手转身。 中午出了大太阳,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浑身暖洋洋,道路两旁的树木叶子在滴水,砖石路上湿答答的,南河街的卫生比城河街还差,一路这么走回去,鞋子面上都沾了泥。 楚云的打扮算比较时髦前卫的,宽松驼色羊毛大衣配深色毛衣,穿包臀裙,脚踩低跟高跟鞋,显身材又不失成熟,看起来一点不轻浮,独自走着,吸引了不少探视的目光。 到了廊桥院子附近,又转到报刊亭那里买水果。 08年的报刊亭卖东西卖得杂,不仅出售书刊一类的物品,还会卖口香糖等小零食,有的也会买亭子旁边支个摊卖瓜果蔬菜。 报刊亭前面有两条长椅,上面坐着闲得发慌的老太,邻里邻居们聚一块儿,免不了闲聊八卦。 楚云没想到会无意听见有关贺家的闲话。 家里的男人早死,两个老的也没了,孤女寡母相依为命,少不了要受这些闲言碎语。老太们年纪大了,声音却洪亮中气十足,尤其是说到贺西宁时,嘴里简直没两句好话,难听得很。 她身形一顿,捡苹果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报刊亭的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女人,见楚云面生,好奇多嘴问:“新搬来的住户?” 回神,她说道:“对。” “哪儿的?” “廊桥院子一单元。” 就在报刊亭五十米远的地方。老板娘朝那边看了看,哂道:“你们那里租房的人多,都是打工的,您不是本地的吧?” 楚云不想聊太多,只敷衍道:“不是城里的。” 听到这话,老板娘脸上的熟络劲儿少了,不再多说什么。 楚云本想买两本杂志的,瞬间打消了念头,疏离地付了钱就走,快走到大院门口,她回头看了看。报刊亭老板娘正在和老太们说笑,一群人聊着聊着,忽然齐齐看过来,老板娘突地发现她也在看这儿,识趣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