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祝以临卡住了,答不上来。赵樱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玩笑似的说:“你妈我单身二十年了,没有相关经验能帮你,你自己解决吧。” 祝以临:“……” 他下午要工作,能在家待的时间很短,只来得及睡一个小时的觉。 这一觉还没睡好。 祝以临又梦见了高中时候的事,可能由于来的时候在路上算了和陆嘉川相识的时间,他睡梦中也在数数—— “七十六,七十五,七十四……” “你干嘛?” “还有七十四天我就过生日了,哥哥!啊!7月30号出生的!酷爆的狮子座男孩!就是我!你记准日期了吗?去年的蛋糕坏了,你今年重新给我买礼物!” 祝以临无情揭穿:“奶奶说了,7月30号是从垃圾桶里捡到你的日期,她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 “我不管,我就是7月30号,我就是狮子座。”陆嘉川打开一本不知道从哪个女同学那里借来的星座笔记本,跟祝以临胡扯,“你是天蝎座,狮子男和天蝎女好般配哦。” 祝以临无语:“我又不是天蝎女。” “那怎么办?”陆嘉川很苦恼,“这上面没写狮子男和天蝎男配不配啊,他们怎么回事啊?性别歧视。” 祝以临:“……” “人家是‘星座恋爱指南’,我们又没谈恋爱。” “哦。” 陆嘉川闭嘴了,好半天没说话。 祝以临想看看他的表情,但梦里的视角是他自己,陆嘉川侧对着他,假装低头翻笔记本,把表情藏得严严实实。 祝以临刚想碰碰他的肩膀,叫他抬头,手机就响了。 梦里的场景瞬间消失,祝以临睁开眼睛,是谭小清的电话:“哥,你在哪儿?下午你要出席一个品牌方的活动,别忘了。” 祝以临道:“你来接我吧,在我妈这。” 谭小清来得很快。 祝以临平时出行坐他的保姆车,车里什么都有,像一个小型的家。 谭小清和司机是一对天天陪他的工具人,他打开车门才发现,除了这两个人,车上还有第三个人。 “你怎么来了?”祝以临面色一顿,坐到陆嘉川身边。 陆嘉川的表情比平时安静了些,他安静下来不作不闹的时候,气质会显得有点沉,祝以临多看了一眼。 陆嘉川低声道:“如果我不来,我们又要好几天见不到面了。” 谭小清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自以为机灵地说:“不会的,临哥为了空出时间去学骑马,给拍红衣做准备,特意推了别的工作,明天开始他就没安排了,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呀。” 祝以临:“……” 怎么会有人这么没眼色?他刚把晾陆嘉川的理由想好,还没来得及说。 但谭小清没眼色,陆嘉川却很敏感。 他显然已经看出祝以临的打算了,沉静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恹恹的病态:“哥哥,你不会突然跟我分手吧?你刚才说,任何事情都可以原谅我,我现在坦白还来得及吗?” 第23章 只要你 谭小清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有的情侣能昨天甜甜蜜蜜如胶似漆,今天就翻脸吵架,速度快得令人惊叹。 祝以临显然也没有让她明白的打算,不想当着她和司机的面说,只叫陆嘉川先等着,等他忙完,晚一点再单独谈。 陆嘉川目送祝以临下车。 今天下午祝以临要出席的是一个化妆品品牌推广活动,现场来了很多粉丝,品牌方安排了几个互动环节,奖品相当丰厚,祝以临营业的状态和平时没差多少,只负责面无表情地发奖。 但他虽然冷淡,却很有耐心,结束后有粉丝围上来找他签名,他站在原地签了四十多分钟,才被终于挤进人群的谭小清拉走。 他不累,谭小清看着都累。 这期间陆嘉川一直在车上等他,谭小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祝以临可能是故意的,拖时间不想上车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车门一关,谭小清说:“哥,品牌方要请你吃饭。” “不吃。”祝以临说,“开车回家,我想休息。” 司机应声而动,谭小清坐在前排,为缓解车内令人尴尬的气氛,放了一首轻快的小情歌。 鸿城太大了,又堵,在市内往返所花的时间有时比坐飞机高铁去外地更久。 现在他们就被堵在路上了,川流不息的车辆流不动了,喇叭声此起彼伏,看司机大哥的表情,谭小清简直怀疑,要不是给祝以临当司机,他马上就会摇下车窗加入外面“傻x,你会不会开车”的司机骂街行列。 祝以临也有些心浮气躁。 他和陆嘉川并排坐着,后者可能是等不及了,手指慢慢地从座位上爬过来,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祝以临没吭声,转头看了陆嘉川一眼。 “哥哥,你还在生气吗?”陆嘉川在车载音乐和喇叭声、骂街声里低声说,“我才发现,你是不是看见我手机里的消息了?” 祝以临没否认。 陆嘉川道:“那是开玩笑的,我和林曼清没有任何关系,以前和她一起拍戏的时候,我发现她是江城人,你应该明白,江城对我们有怎样的意义,我把她当老乡,和她相处得不错,甚至把她当做为数不多的朋友,给她讲过几句我们的事……” 陆嘉川声音轻,语速慢,字字斟酌,好像不这样谨慎开口,就会一不小心触怒祝以临似的,相当委屈。 他说:“后来她出事了,被曝出插足丑闻,她对我说,那些不是真的,有对家在整她,我信了,就为她说话,没想到后来有那么多证据,原来是她骗我。” “……” “哥哥,你不会觉得我蠢吧?我当时刚出来混,没想到外面的世界人心险恶,她是江城人没错,但她和我交朋友,是为了资源人脉,她对我别有所图。” 祝以临依旧没开口。 如果在几天之前,他不会怀疑,陆嘉川的确能干出这种蠢事,但现在他不太敢信陆嘉川竟然会这么单纯了,十九岁的天真男大学生也没这么傻吧? 陆嘉川为自己辩解:“不能怪我啊,谁叫她是江城人,我被她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她竟然是我们隔壁高中的——二中的哦,哥哥,你还记得吗?你最喜欢二中门口的小吃街,我们当年每次打工发了工资,都要去那边逛逛。” 提到当年的事,祝以临的神色缓和了些。 陆嘉川叹气:“所以我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可能是移情作用吧,发现自己被骗之后,我就和她断绝联系了。后来,她名声扫地,混不下去,跑去一个直播平台当卖rou女主播,被高管潜规则,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来求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就帮了她一把,所以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但除非有事,我不太喜欢搭理她。至于那条微信……她说话就是那种调调,对谁都婊里婊气,喜欢开玩笑,看上去很不正经。” 祝以临的目光投在陆嘉川脸上,似乎是在观察他。 陆嘉川拿出手机:“我知道你很介意,我已经把她删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把手机权限开给你好不好?以后让你随便翻。” 他打开指纹录入界面,握紧祝以临的手,掰开一根手指,强行按到手机屏幕上,一点点录好,然后顺势亲了亲祝以临的手背:“我是你的,哥哥,每一部分都是。” 祝以临语塞。 话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 陆嘉川一如既往乖巧听话,他心中的疑团被解开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他本来也没证据,是针对陆嘉川毫无根据的主观揣测,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怀疑? 况且他的目的不是吵架、闹分手,他想解决问题。 祝以临茫茫然地想着“解决”,却突然找不到问题在哪里了。 这一切起源似乎是一个简单的误会,他因为微信里的一句玩笑话,把陆嘉川列为“犯罪嫌疑人”,开始了越来越深的怀疑。 现在微信的误会解除了,陆嘉川的解释站得住脚,很符合他一贯犯蠢的作风。 他们可以抛开误会,继续好好谈恋爱了。 但他的心仍然高高悬着,落不下来。 祝以临反思了一下,是他自己的问题吗? 他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否定了陆嘉川,亲手给这段单纯的感情制造危机,本来什么事都没有的—— 陆嘉川看出他脸色不对,突然说:“哥哥,你不会也怀疑我吧?” “什么?”祝以临看他一眼。 陆嘉川道:“林曼清知道我在陆家没分到钱,现在日子不好过,她以己度人,认为我和她是一路货色,主动接近你是为了你的名气和地位,我想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所以她才会说,我把你骗到手了——你也这样看我吗,哥哥?” 祝以临怔了怔:“我没有。” 陆嘉川低下头,放开他的手,声音轻得让人有点听不清:“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以前是,现在也是,我很努力了,想一直往上爬,站到你身边,可你走的太快太远了,我跟不上……我这几年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每次看见你和别人有绯闻,都心慌得睡不着觉,到处找人打听:祝以临真的谈恋爱了吗?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似乎哭了,嗓音微微哽咽:“我不止一次想过来找你,但我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资格站到你面前?我甚至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如果我说,‘哥哥,这些年我很想你’,你会不会回我一句,‘你是哪位?哦,老同学啊,不好意思,我很忙记性不好’?” “……” “我越想越害怕,我也想过在陆家争取点什么,但集团事务太复杂了,我花了几年,依然是边缘人,我爸不想给我放权,我姐是个恋爱脑又霸道的女人,她看中的东西,从来不许我碰,她从我进门那天开始欺压我,这么多年,她的‘皇位’当然和我无关,我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当一个纨绔子弟,在娱乐圈里闹,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像一个跳梁小丑?仗着家里有钱胡作非为。” “现在钱都没有了。”陆嘉川说,“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和满身的麻烦,别人都叫我灾星,你不想要我能理解,谁会喜欢我这种人?可我真的很喜欢你,祝以临,我不要你的钱,也不想靠你成名,你什么都不用给我,如果你介意,我等下就给程导打电话,电影我不去拍了,我不想靠你的关系获得好处,只要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在说什么屁话?”祝以临一把钳住陆嘉川的后颈,把人抬起来。 陆嘉川果然哭了,两眼通红,视线模糊地望着他,赌气似的道:“难道不是实话吗?否则你怀疑我什么?我什么事都没做,你突然对我这么冷淡,不是怕我骗你的钱吗?我马上就从你家搬出去,一块钱水电费都不花你的!” “……” 听他满嘴放屁,祝以临气急攻心:“我差你那一块钱水电费!” 陆嘉川不说话了,眼泪也憋住了。 祝以临被他弄得心里难受,好半天才说:“想哭就哭吧。” 陆嘉川不听,转脸望着车窗外。 华灯初上,马路上依旧在堵。 这座城市开阔而繁华,承载了无数年轻人的梦想,也埋葬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眼泪。 江城不是这样的。 祝以临记得,那是一座至今也没发展起来的小城市,生活节奏慢吞吞的,有茂盛的梧桐树,耀眼的阳光,和仿佛永远也过不完的炽热夏天。 还有一个天天对他撒娇傻笑的男孩。 “陆嘉川。”祝以临伸出手,把人拽到自己怀里,“别哭了,我不怀疑你,好了。” “……”陆嘉川较劲儿似的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