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不成活_分节阅读_4
这孩子顿了顿,说:“他是变态。” “啊~?!”陶可怀疑自己耳朵里进了水:“变变…变什么?!” 其他男生接口:“他不正常,半夜里老在走廊上打电话,一打就是半夜。” “对,”同宿舍的男生说:“我有一阵子晚上睡不着出去吹风,听见那话筒里好像是男人声。” “你是说他和一个男人通电话,一通就是半夜?” “对。而且,还常常有男人开车来接他对不对?” “对对!”其他人回应:“好几次来的车都不一样,但都是高级车。还故意停在校门口挺远的地方怕被人看见。” “那你怎么看见的?”别人问。 “呸!还不是你这帮王八蛋上回在公交车上推我,害我早下了一站…” 陶可头晕目眩:“别说了别说了…小曹你先押他们回去吧,我一会儿就来。” 小曹挺不放心他,说:“学长,我陪你一块找吧。” 陶可坐在马路牙子上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小曹三步一回头地进了校门,陶可抱着头发了半天呆,拿出名册拨电话。 仍然是没有开机。 名册上有这个孩子的标准照片,长相清秀,眼神微微有些阴郁。 陶可把花名册正过来看,颠过去看,翻页看,抬在头上看,放在脚下看,背着光看,开动天眼用透视看… “没有别的联系方式,”他重重叹了口气:“怎么办?”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学生,大半夜孤零零在外面,无法联络,不见踪影,叫人怎么办?关键是陶可心里清楚这孩子可能在做什么,所以他更没主意。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把人支开:若真是非找着不可,那知情人越少越好。 半分钟后,原本已经离开的一个学生又回来了:“陶老师…” “嗯?” “那个,”他迟疑着:“燕杨…我陪您去茉莉路找找。” “茉莉路?” “茉莉路是酒吧街,”学生咬着下唇:“我暑假里打工,给那边的店送过啤酒,看见过燕杨。” “不!不用了!”陶可跳起来:“你快回去睡觉吧!谢谢你!!” 陶可又推又劝把学生送走,一个人站在路边等出租。整整半个小时,空旷的大路上连车影子都看不见一个,他这才终于体会到一点为人师的感觉,可谓心急如焚。好不容易遇见辆拉客的黑车,加到五十块钱才答应去茉莉路。 他已经在这个城市整整呆了七年,可主要的活动范围绝不会超过学校方圆五百米。这个在周边城市都很有些名气茉莉路,真是头一次来。 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仍有些通宵营业的酒吧门口,闪着忽明忽暗的霓虹灯。街上人气颇旺,有年轻的情侣携手走过,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群,窝在角落里抽烟说话。 陶可一眼望过去,不禁有些泄气:“这么多店…” 这城市是怎么了!某书生心想:放着那么多圣贤书不读,跑到这资本主义的地儿来烧社会主义的钱。 他掏出花名册,认认真真再看了照片,便义无返顾冲进了第一家。可刚迈进去没两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立刻把他轰了出来,惊得他几乎没了勇气。在他的意识中,酒吧就像西方电影里一样,是个安静而私密的场所,却不知酒吧在中国落地生根后,早已悄悄同化了舞厅和卡拉OK。 陶可烦躁地挠头,他有个弱点:怕吵。但凡书读的太多的人,都有些怕吵,就算是自己说话,也是低声轻语,像是怕吓着自己似的。 陶可在回学校和继续寻找之间挣扎好久,终于决定还是留下来:不管那学生本人怎么想,至少是对他的父母负责。一对年近半百的夫妇,是职工农民也好,是白领官员也好,把一个孩子培养成大学生,总是不容易的。他们在家里满心憧憬,以为你勤于学习,成人成材;你却在外胡天黑地,挥霍青春。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谁? 陶可叹了口气,拨通了叶臻的电话。 叶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责怪:“你怎么还不睡!” 陶可喃喃说:“老师…” 叶臻说:“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你有事求我,怎么了?” 陶可艰难开口:“你借两个硕士生给我吧…” “?”叶臻说:“这么晚让我上哪儿找人去,你遇到什么困难了?” “…”陶可支支吾吾:“学生丢了…” “在哪儿?” “茉莉路。” “酒吧街?” “嗯…” “你别离开,”叶臻收线前说:“站在某个标志性建筑旁边,等着。” 陶可看着电话发了一会儿楞,便靠着一棵树站着。踢了十五分钟石子后,叶臻的车到了。 “若不是刻意寻找,我绝对发现不了掩藏在黑暗里只露出一双绿荧荧眼睛的你。” 陶可哭丧着脸,递上学生照片:“就是这傻小子。” 叶臻斜了一眼:“这要是我的学生,早劝退了。” 陶可说:“叶臻你就别说狠话了,帮我找找吧,要不然许大炮非抽我的筋不可!” 叶臻看着天说:“有事相求,‘老师、教授’喊得欢;一不如意就直呼名讳,毫不客气。” 陶可把名册往裤袋里一插:“出发!” 叶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温暖的想笑,想伸出手拥抱他瘦瘦的身体,但还是迟迟疑疑地压抑住了。 还不到时候,他紧握着自己的手:等一等,再等一等… 事实残酷,陶可受不了嘈杂的音乐声,难道他的老师就受得了么?偏偏酒吧里灯光昏暗,各种射灯光怪陆离,就算贴着脸也看不清对方的面目,更何谈找人。 两人从第一间酒吧冲出来,拼命吐出肺里的污浊空气,觉得头痛无比。陶可很是泄气,叶臻鼓励他:“可能就在下一家。” 陶可怒气冲冲骂许刺头:“先是搜网吧,又来搜酒吧,今天真是倒霉!” 叶臻说:“自己学生就当自己儿子吧,得负责。” 陶可问:“我是你儿子?” 叶臻笑言:“你是我儿子就好了,不听话就家法伺候。” “切!”陶可说:“你有我这么大的儿…啊!!” “嗯?” 陶可直勾勾看着前方,伸出手指:“那男生…” 叶臻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哪里?” 陶可往前直冲:“进了那家‘唐·璜’了!面孔有点像!” 叶臻紧跟着他。“唐·璜”营业面积不大,陶可一进门就看到吧台上趴着一个男孩子,粗粗一看,和照片上倒有九分像。 陶可拔腿准备兴师问罪,叶臻拉住他:“你去外面等等。” “干吗?” 叶臻皱了眉说:“导师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学位不想要了?” 陶可瞪大眼:“你怎么拿学位威胁我?!” 叶臻说:“是,我就是拿奖学金、分数、论文、学位威胁你。出去吧,听话,听话啊。” 陶可被他推推搡搡,硬是塞了出去。叶臻转身,走过去拍拍那学生的肩:“借一步说话。” 那男孩正在与酒保谈笑,突然见有个斯文俊秀的年轻男人找他说话,心里难免又疑惑又欣喜。 叶臻开门见山:“燕杨?” 男孩蓦的吓一跳,叶臻一看这反应就知道找对了,这些孩子在外面,很少用真名。 “我是你学校的老师,”叶臻说:“你的班主任也在。” 男孩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整个人都抖起来。 叶臻说:“你别怕,你的情况我会考虑要不要向学校反映,但你的行为不利于学校管理你懂吗?” 男孩点点头,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 “那你现在跟我们回学校可以吗?” 男孩又点点头。 叶臻笑了笑:“好,现在说正事。” 男孩不解地抬起头。 叶臻说:“这个酒吧是…呃…homosexuality?” 男孩楞楞看着他,咬着牙,终于点头。 Homosexuality:同性恋。在国人听来,英文总比赤裸裸的中国话要来得委婉而稍减歧视。 “你很勇敢,的确Homo并不是一个病理学整体,但公众还不能接受它不是精神障碍这个事实。”叶臻说:“你能面对自己,面对来自家庭、道德、伦理、法律的诸多困扰,很值得鼓励。” 男孩紧紧咬着下唇,眼睛雪亮。 “但是,话说回来”叶臻说:“你的班主任并不知道你出入的是这种酒吧。他并不反对Homo,实质上是支持的,但他唯一解放的就是他的嘴,本人却是个不管是心理或生理,思维或行动上都有洁癖的人…” 叶臻苦笑:“真是麻烦人…他完全不能接受酒吧、menwhohavesexwithmen,以及同性之间某种交易这些东西,很排斥。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演场戏给他看,可以吗?” 男孩不太明白,叶臻笑了:“到时我说话,你只要配合着点头和说‘是’就行了。准备好了吗?” “嗯。” 叶臻拍拍他的肩:“好孩子。” 陶可一脸郁闷的站在门外,叶臻低声对男孩说:“看他,学位就是他的命。” “燕杨!”陶可叉着腰:“记大过!” 叶臻说:“行了行了,找着了就好,回去吧。” 陶可怒言:“带入档案!” 叶臻一手拉着他,一手拉着学生:“上车回学校。” 陶可继续:“看你以后怎么找工作!” 叶臻拍他一下:“是不是我平时训你训的太少了?” 陶可嘟着嘴坐在前座,过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燕杨你在这种地方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