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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她努力去为洛家平反,洛卿曾说徐徐图之,心急无用,反被旁人牵着鼻子走。她只能等,等到回洛阳,见到与洛卿相似的林然。 林然与洛卿,不仅五官相似,就连性子也是一样的,骨子里的野性唤起她沉静很久的感情。有那么一刻,她想将这个孩子占为己有。 可她终究不是洛卿,再像也不是,她站在悬崖边上止步,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如今,她庆幸自己悬崖勒马。 山谷外驻扎着将士,陈晚辞坐在马上,心中不安,许久不见陛下出来,打马进山谷。 她策马而进,远远地就看见树下孤寂的影子,不知怎地,忽而想起母亲。 母亲乔琇对洛郡主痴情一生,只她毫无怨恨,将那份感情永藏心底,当年的事,作为后人的她们也是不知。从母亲藏下的书信、还有那些寂不出去的信,她才知晓母亲对洛郡主爱得深沉。 甚至后来凭着对洛郡主的情,不惜与父亲站在了对立面,数次帮助林然。 在离树数步远的时候,她翻身下马,徒步走近,见皇帝神色哀痛,轻轻出声:“陛下。” 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皇帝未曾醒来,陈晚辞在她是神态中见到了郁郁寡欢。皇帝与她的母亲,何其相似。 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洛郡主究竟是怎样的人,使得母亲为她神魂颠倒,自她死后,母亲就染病在榻,心病无法纾解,病了多年,药石无灵。 她实在不忍皇帝也赴了母亲的后尘,她敬仰大周这位皇帝,也甚是佩服她的果断,用兵如神,那股子坚韧引着数万将士冲锋陷阵。 皇帝虽是沉睡,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份手书,她细细凝望,不知是何物,想来能让陛下如何珍惜的,该是洛郡主的遗物。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她见陛下无回城之心,吩咐将士在山谷外安营扎寨,在树下燃起火堆。 皇帝不知是醒是睡,总觉得那股悲伤挥之不去,陈晚辞不敢打扰,吩咐将士去熬了些米粥。 汾州是何地,跟随皇帝多年的将军知晓,洛郡主的兵法甚至超过皇帝,从未失算过。 唯一一次失算,就是洛公败了,她自焚。 以命付出代价。 大周遭逢大捷,回洛阳后必然都是加官进爵,皇帝并非是昏君,知晓将士辛苦,必会大力赏赐。 将士围着火堆而坐,比武斗乐,甚是开心。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恰是他们心中最好的映照。 近子时,不守夜的将士都就地躺下睡了,明日醒来必然是赶路的,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休息的机会。陈晚辞巡视一周后,还是去见陛下。 皇帝醒了,火堆下神色苍白,显得极是疲惫,那碗充饥的米粥早就凉了。陈晚辞走近,接过米粥就要去热一热。 等她去而复返,皇帝姿势不变,好似许久都没有动过,她恍惚开口:“臣母亲当年也像陛下这般,窗下一坐就坐许久。” “乔琇看着柔弱,实则心性坚硬如男子。”皇帝的声音略带沙哑,深深地凝视火堆,不带一丝波动。 火即火,多年来的梦境呈现,她看着那些被烧黑的干柴,想到洛卿也是这般,心口一阵悸动,痛得她皱眉。 “其实有很多种死法,为何选择这种最决绝的、最不堪的……” 陈晚辞听不清她的话,走近两步,在皇帝身前两步跪下。她知皇帝心中痛,却无法安慰,唯有静静地陪着她。 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听到旁人的呼吸,才看向陈晚辞:“你去休息,朕想静静待会。” “臣陪着陛下,回去对太子也好有交代。”陈晚辞无力一笑。 “不用了,朕又非稚子,陪着做什么。”皇帝不肯,她摆摆手,示意她离开,将那份手书放入怀里,以自己的体温去焐热它。 洛卿总说她的心是冷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热了,被火烫热了。 往日的情景走马观花般闪过。洛卿的野蛮,洛卿毫不掩饰的笑容,洛卿嚣张的眉眼,总是那么真。 陈晚辞不肯走,在远处停下,就这么静静地守着。 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陛下依旧还在坐着,就像一座木雕的菩萨,不知疲惫、不知困倦。 风过,火就灭了,皇帝眼里的光芒也跟着黯淡,眼前出现一身铠甲的人,她抬首望着,虚影渐渐成真。 她走近,握着皇帝的手:“阿意,我等你很多年了。” “嗯,我知道。”皇帝轻轻回应,由着她这么握着,看着她年轻的面孔,唇角蕴着一抹苦涩的笑:“你还是那么年轻。” “那是肯定的,人死后,是不会又变化的,谁像你这么丑。”洛卿眉飞色舞,唇角勾了勾,扬首就亲向皇帝。 皇帝不动,像是木头,洛卿亲过就咬住她耳朵:“你怎么那么丑,都快认不出你了。” 耳朵不疼,皇帝知是自己的幻想,更加不敢动,怕将最后一丝幻想也赶走了,她紧紧地看着洛卿面颊上的笑意:“她很好,穆凉教的比任何人都好。” “穆凉?那个温柔的小女孩?”洛卿皱眉,极力去想,才想起九叔有一女,与他一点都不一样,就像是从外间捡回来的,不过满腹诗书,才学是出众的好。 她很满意道:“她很好,至少小乖不会学武,不会步我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