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苏满娘向一旁的丫鬟摆手,示意传膳,轻笑道:“到底是同城的,知危机,而不自犯,又怎能说是无关紧要。” 黎锐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随手扯过苏满娘的柔荑,边细细把玩,边看向她轻语:“有我呢,为夫有能力庇护住你。” 苏满娘看着他漆黑眼底的郑重,心弦不由地跟着颤了颤,口中镇定道:“那玉清以后可要少受些伤,护好身体。” 黎锐卿勾起唇角,语气轻佻中又带着几许认真:“当然,为夫必不会让你陷入那般彷徨境地。” 所有外难,他自会一肩撑起。 * 等城外的难民全部安置完毕,时间缓慢地滑向了腊月的尾声。 大户人家都开始准备年礼,年货。 苏满娘也早早给宗梦诗和徐萱都送去了年礼,之后,便按照黎府之前走年礼的单子,将内容略做增删。 这日黎锐卿顶着大雪进门,刚抖落完身上的碎雪,将大氅解下,就看到正对着一堆年礼单子反复确认的苏满娘。 “还没弄完?” 苏满娘抬头,唤道:“玉清。” 之前还是偶尔习惯唤他夫君,但经过黎锐卿的强势态度,她这半个月来也逐渐地习惯了称呼对方的表字。 “已经拟完了,只是刚才刘家往府上送来了年礼,妾身发现好似比往年厚上了一层,又将之前的单子翻出来比较一番。” 黎锐卿漫不经心摆手,将大氅递给旁边丫鬟,大踏步走到桌前坐下,边为自己倒上杯热茶暖身,边道:“不用管他们。” 自从发生了刘方氏前来索要闺女嫁妆的事后,黎锐卿对他们的态度表面上就冷上了许多。 但是,作为黎锐卿的枕边人,苏满娘却清楚,黎锐卿这态度,根本就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冷的,而是一开始就已经是冷的,只不过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苏满娘这时也已将礼单全部对比完,有些诧异地开口:“这份礼单多出来的大部分,都和小刘氏曾经的嫁妆单子相差无几,他们该不会是用这种方式,将东西还回来吧。” 黎锐卿嗤笑一声:“还不还回来的也没什么大用,当我差他们那点东西?!当年若非族老一力阻止,我当天就将小刘氏的嫁妆给他们丢回去。” “那我们的礼便和往年一样?” “一样就行。” 至此,这个话题便正式告一段落。 鉴于今年是苏满娘在黎府过的第一年,她对这次的新年非常重视。 黎锐卿看她让人将单子收下去放好,又在那里沉思着明日祭灶神的相关事宜,上前用他冰凉的手在她两颊上捂了捂,直将苏满娘冰得一个激灵。 她忙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捂着脸小口小口地倒抽凉气,顺手将怀中的手炉给他塞到手中:“妾身这大冬天的,积攒点体温不容易,玉清你可得节省点使。” 黎锐卿便上前拥着她包裹得像个棉球的身子,低声笑:“不用太认真,以前府中母亲不管时,那年不是也顺顺当当地过来了?为这点事儿将你身上好容易养回来的两两rou都瘦下去,得不偿失。” 苏满娘权衡了一下.身上的rou与年的重要程度,嗔他一眼:“差点被你带进沟里,我就是坐在这里想想事情,怎么会掉rou?!” 黎锐卿便将头轻压在她肩膀上,低声沉笑:“果然是个傻的,为夫只是让你将精神放在我身上,不要走神。” 苏满娘被他这意有所指地话撩拨地心弦有些乱,她轻轻眨了眨眼,不动声色深呼吸一口气,将混乱的心境压至心底。 第103章 除夕 除夕之夜, 黎府众人一起到澄心院守夜。 用过年夜饭,众人便窝在暖阁中, 一边磕着瓜子, 喝着热茶, 一边听着六巧给大家准备的年夜提神八卦大合集。 有了六巧的八卦提神, 大家并未太早困倦, 甚至还因为一些八卦闻所未闻,精神亢奋地讨论了好半天。 当府中第一声鞭炮声响起,苏满娘和黎锐卿率先起身,对着黎母行跪礼:“愿母亲,新春新喜新吉瑞, 如意福寿乐无疆。” 黎母笑着道出一叠声的好好好, 从钱嬷嬷手中拿过两枚红封,递给了两人:“娘也希望你们俩人今年能和和美美,早日为我黎家开枝散叶。” 苏满娘与黎锐卿笑眯眯应了。 之后, 便是黎川智这五个小辈相继上前给长辈问好, 黎母、黎锐卿和苏满娘各自给五人一人一个大红封。 按照当地习俗,几人围坐在一个桌子上,团团圆圆的各自食了一碗饺子,才放下碗筷, 各自回到院中休息。 苏满娘和黎锐卿回到听涛苑时, 房中洗漱的热水早已准备妥帖。 苏满娘卸掉钗环后, 就一直站在窗边, 看着窗外的烟花炮竹, 不自觉发出惊叹。 黎锐卿从身后将她环住,感觉到她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之后又逐渐放软,他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看?” 苏满娘颔首:“好看。”不枉费她拨出了那么些银钱去采购。 这般的绚烂奇景,一年赏上一回也就值了。 “正月还有好几天都能放,到时再看。现在时辰有些晚了,我们也早些休息。” 苏满娘颔首,感受着搭在她腰间的大手一直没有松开,眼睫微微颤了颤。行至屏风后,苏满娘环住他的腰身,为他解开腰带、拆下玉佩,逐次退下衣衫。 第一次做这些时,她还有些手无足措和羞涩,但现在经过了这些时日,她感觉自己已然心如止水。 果然,无论什么事情,都需习惯。 之后,在黎锐卿的帮助下,她也褪去了厚重的袄裙,两人才放下床帐安寝。 黎锐卿看着身边一上床,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侧了侧身靠了过去:“闻筠。” “嗯。” “为夫觉得,新的一年,要有新的兆头。所以今晚我们不妨也来一次?” 苏满娘淡淡瞧他一眼,温声道:“妾身私以为,为了有一个好兆头,今天玉清身上还是不要再添伤痕。” 而且,最好是一整个正月。 否则大正月间的,身上青青紫紫的,多不吉利。 黎锐卿咂摸着其中的味道,品出来了她的意思,点头:“也行,”左右不过是他先素一段时间,反正昨晚他刚爽过,“但是别的,咱们先来一套。” 预示着夫妻和和美美,恩爱不离。 于是新年的第一天,听涛苑主院中,隐约可以听闻女声的低喘连绵不绝。 守夜的丫头们互视一眼:今晚没有听到老爷的声音?! 这突然断听,还有些不习惯呢。 * 辛图城的春节,过得热热闹闹,在远离辛图城百里之外的京都,过得更是盛大且繁华。 废太子府中,苏婉婉和几位姑姑聚在一起守夜,几人围靠在一个火盆前,一边烤火,一边说着各自家乡的趣事。 苏婉婉是一个眉眼弯弯、长相甜美的女子。 即便她如今已有二十有三,但可能因为她惯常爱笑的缘故,面容非常显嫩,即便说她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全无违和感。 也因为她每每说话时都端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让人不知不觉便感染到她的喜悦心情,故而在宫女们中间,人缘很是不错。 此时,她正一边将手在火上烤着,一边不断的用手背摩挲着上面生出冻疮的位置。 她自从前两年收到家中侄女婿拖人送来的关照后,日子就好过了许多,不仅没了苦楚,就连之前一直欺负压榨她的几个婆子也在七皇子府中无声无息间没了踪迹。 今年她的运气更是好,被调到了七皇子的书房中做卫洒扫,生活一下子清闲了下来。 虽然她已经很注意今年没让手上碰过太多冰水,但因为往年手上便被冻出过冻疮,哪怕在入冬一开始,两位姑姑便给她准备了一些预防冻疮的药物,她手上的冻疮,还是像是往年那般生了出来。 旁边的方脸姑姑瞧着她一边烤火,一边有些急躁地摩挲着手背上的冻疮,劝阻道:“别磨了,这东西越磨越痒,快拿些药膏抹抹。” 苏婉婉笑呵呵道:“我带着药膏呢,就是感觉挠冻疮这回事儿吧,越挠越舒服,停不下来,所以我便想着多舒服一会儿。” “哈哈,你这傻丫头。” 苏婉婉便也跟着笑,但她也知晓两位姑姑的好意,于是便取出药膏将手上被摩挲着有些发热的冻疮位置给细细抹好,这次却不敢将手离着火苗太近,免得手背再次发痒。 另一位圆脸姑姑见她那副没心没肺的笑盈盈模样,没忍住开口问道:“婉婉,你家中亲人现在都怎样了,之前不是说已经联系上了吗?” 苏婉婉马上笑得眯起眼睛:“是啊是啊,我之前和雀西说话时,一不小心碰到了主子,主子仁善,言说他那边有可以送出信件的渠道,如果我实在想家的话,可以写上一封信,他给我捎出去,所以已经联系上了。” 两位姑姑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再回头,面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那还挺好,听闻你家侄女成亲了是吧。” 苏婉婉点头:“我侄女就比我小三岁,今年刚刚成的亲。虽然不知晓我那侄女婿对她如何,但只观他能对我这个拖油瓶姑姑都这样上心,那想必应是个好的。” 方脸姑姑视线滑过她弯弯的眉眼,和脸颊边的小巧酒窝,也跟着笑:“那便好,那便好。” “哎哟,再说婉婉你哪里算是拖油瓶啊,当初你不是也是为了家里才进宫小选的吗?” “那也是我爹娘,当时也实在是没法子,该借钱的地方都借过了,但还是不够。”苏婉婉面上的笑容清浅了几分,但又马上恢复了笑意,神情间并无半分阴霾,“我有些想家了,现在只要一想想,我再过两年就能出宫和家人团聚,我就美得睡不着觉。” “嗤,傻丫头,有的时候咱们这些宫女啊,在宫里头的时候,想着家中是怎样的好,但是等到真出宫以后,就会发现现实与想象中有很大差距。” “对啊,之前那位绿梅姑姑,在宫中就做得挺好的,却一门心思想出宫,结果带着体己出去后,转头就被娘家给嫁给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鳏夫,现在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难受,如果她还留在宫里,那该有多体面啊。” 苏婉婉连连摇头:“别人是别人,我家中是不会这样的,我嫂子从小便将我当女儿养,之前我还收到过嫂子和侄女的信,他们说给我留意了好多人家,要文人有,要武将也有,端看我喜欢什么样儿的。我嫂子和我侄女对我都很好,嫂子之前担心我都担心得病了。” “那还真是不容易,毕竟你入宫这也十年多了。” 苏婉婉莞尔一笑,她很高兴听到有人夸赞她嫂子和侄女。 她抬起头,一边小心地蹭着手背上冻疮,一边看着不远处正在燃放着的烟花,弯起眉眼:“我从入宫那天起,就一直期盼着能够出宫,能够早日与家人团圆。现在,我终于要等到了,真好……” 她活着等到了。 距离几人烤火地点不远处,一位阴郁男子长身玉立地站在回廊的阴影处,他瞧着那张无论经历过怎样的困境,都笑得全无阴霾的笑脸,眼底快速滑过一抹深色,而后转身,带着身边的太监缓步离开。 寒风呼呼刮过,厅内姑娘们的笑声依旧,而他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未曾出现过一般。 同一时间,京都的另一处地点——九公主府。 刚刚醒转过来的九公主,看着正在她床帐外给她搭脉的老太医,眼底还有些困惑:“太医,我这是怎么了?” “回公主,”老太医收回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恭敬道,“您是怀有身孕了,如今已是一月有余。” 九公主倏地瞪大眼睛,她噌地一下坐起,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激动得难得有些失态:“我有了?我真的有了?那太医,本公主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太医习以为常地继续叮嘱:“公主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最近过于cao劳,有些累着了。待老夫为公主开一些安胎药,公主最近卧床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九公主连连颔首,忙示意一位宫女跟着老太医出去抓药。 等到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九公主才倏然反应过来,老太医方才口中那句含含混混的过度cao劳,代表着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