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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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量不去想皇帝,更不去想那天他的手…… 正好这两天青鸾书院都有课,顾磐磐便每日出宫上课。 只是,她课后没去春温堂见邢燕承。因为她还没完全想好,要不要嫁给邢燕承,也怕连累邢燕承,因此就有点儿避着他。 顾磐磐的射术进步很快,她觉得,是因她自小爱玩弹弓和打球,掌握技巧后,准头很不错。 就是她的书画始终进步不多。 今日写老师布置的《橙园初晴词》,写得实在不怎么样,还被好几个贵女取笑。 院正贺元逢正好过来看大家学习的情况,见状笑眯眯宽慰顾磐磐,让她留下来,晚些帮她再指点指点。顾磐磐自是答:“谢谢院正。” 下课后,顾磐磐便来到院正的善始阁,贺元逢引顾磐磐来到角落一处阁亭,让她先练着字,他去取自己的笔墨。 贺元逢离开前,目光在顾磐磐玲珑有致的身段打个转,想到很快便能享受这个天姿绝色的女孩,让他兴奋得连手也在颤抖。 他快步回到自己房里,准备给顾磐磐倒杯茶,然后往茶里放些东西,茶倒好,便见外面传来声音:“院正大人,容相到了!” 今日,容定濯是特地来等待顾磐磐下课,想对她说她的“身世”。 却见顾磐磐一直未出书院,索性进来找她。 容定濯对贺元逢道:“顾磐磐呢?” 贺元逢一愣,不懂容定濯又来找顾磐磐做什么,却是赶紧道:“相爷,请随我来,顾磐磐在那边习字。” 容定濯便跟着贺元逢,来到那处阁亭。 顾磐磐余光瞥到一道高大轩昂的身影,抬眼看去,见是容定濯,也很诧异。但她还是搁笔福了福身,招呼道:“见过相爷。” “你在练字。”容定濯每回见到顾磐磐,几乎都是看着她这张脸庞,不大舍得移开眼。 “嗯。”顾磐磐点点头,说:“我的字写得不好,院正要亲自指点我。” 见容定濯看自己一眼,贺元逢立即笑着点头,道:“正是。下官见顾磐磐很是努力却进速颇慢,也跟着着急。这孩子,各门功课都很认真。” 贺元逢心下极为忐忑,不知容定濯这是何意,莫非……也看上了顾磐磐的姿色。那就糟了。 容定濯将目光转到顾磐磐面前的纸上,随即笑了笑,他发现顾磐磐的字的确写得很不怎么样。 容定濯当初令皇帝激赏的原因之一,便是他的书法极佳。他便想到,若磐磐养在自己身边,由他亲自来教,写出的定然不会是这个样。 顾磐磐便发现,这位权倾朝野的首相大人看着她这拿不怎么出手的字,居然在笑。虽然是淡淡的笑。 第33章 顾磐磐诧异,贺元逢就更是诧异。 容定濯第一次来看顾磐磐还可以说是巧合,再次到来,绝不可能是碰巧。毕竟,容初嫣入学这样久,贺元逢也就见过两次容定濯,两次顾磐磐都在。 若顾磐磐是容定濯瞧上的女人,他当然不再打主意。太可惜了。 顾磐磐不是贺元逢第一个下手的女学生,前年也有一个家世平平却貌美的,被他逞欲之后,善后干净,谁也不知道。 贺元逢又悄悄看看容顾两人。 容定濯今日身着暗紫锦衣,外表看着实在年轻。时光似是留在他的二十来岁,虽做文臣多年,却一直是当年做亲军都尉时那个身形,高挑强健,皮肤光洁紧致,跟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着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目光愈加冷漠,身上的威严越发深沉迫人,令他充满一种更为成熟的魅力,别的似乎都没有改变。 贺元逢便听容定濯对顾磐磐说话的声音很温和,问:“你平素主临的是谁的帖?” 顾磐磐就回答:“是谷恩山人。” 容定濯淡淡“哦”一声,说:“你不适合他的字。你这个字,缺的不是风格,反而是章法与布局,也就是说,缺的其实是基本功。” 顾磐磐这字,风格很独特,简直可自成一派,只是点画结构上,却是欠些协调。这些是基本功,还是字练得太少,控笔能力差的缘故,看来从小不是个爱写字的。 容定濯便走两步来到她身旁,指了一字道:“比如这个‘奉’字,缺的不是‘神’,反倒是‘形’,你看,你这个一撇一捺,看似舞得潇洒,其实起笔过于靠下,又毫无笔锋,整个结构便不好看。” 贺元逢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容相爷对顾磐磐实在太有耐性。容定濯书法比他好,有容定濯指点,贺元逢自是没作声。 顾磐磐乍然领悟,道:“的确是这样。” 容定濯便拿了她的笔,道:“我写一个给你看。” 两人一来一往的,容定濯给顾磐磐指点好一会儿。 毕竟是当朝首相,顾磐磐还是觉得还麻烦人家,就主动说:“相爷,今日有些晚了,我得回宫了,下回有机会再向您讨教。” 这当然是客气话,顾磐磐觉得,哪里还会有下回呢。 容定濯便说:“好。” 贺元逢一直陪着笑,直到顾磐磐和容定濯一前一后离开,才慢慢收了笑容,仍然不敢相信,却也是不敢再对顾磐磐打主意。 顾磐磐坐的马车经过安槐胡同时,却突然感到马车骤然停下。她有些吃惊,掀开马车帘子,就见前面的车夫和一个内侍竟都昏迷过去。显然是受了谁的袭击。 顾磐磐诧异看向周围。这可是宫里的马车!虽然不是什么有品级的,但好歹是宫里的,谁这样大的胆子。 她随即看到两个陌生男子,而后方一辆马车里,下来一道身影。正是先前还在书院里亲切指导她书法的容相爷。 顾磐磐实在想不出容定濯拦住自己去路的原因,难道,也是像那般伪君子,对她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很快冷静下来,知道他专程为她而来,走不掉,索性下了马车,直视着他,问道:“容相找我,不知是为何事?” 容定濯能看出顾磐磐的害怕。怎么能不怕呢,被一个几乎没有往来的男子堵在无人的街巷,他的身份甚至令她无法呼救。 他便也没有对着顾磐磐绕圈子,而是直言道:“不要怕,磐磐。我来找你,是为告诉你一件事。” 顾磐磐诧异看着容定濯,她跟这位当朝权相并不算熟,他为何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 然而,让她更为诧异,直接呆愣在原地的,还是容定濯的下一句话: “磐磐,你是我的女儿。” 这一句话就几个字,再简单不过,顾磐磐却是用好一阵才确定它的意思。 她的喉中像是被一团东西堵住,有好一会儿都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容定濯,觉得这样一位大人物,没有来找自己开这个玩笑的必要。可她还是抑制着失控的心跳,慢慢说:“相爷认错人了吧?” 顾磐磐当然想要一个父亲。 小的时候,她就总是幻想过,她的父亲突然有天出现在她家门前,说:“磐磐,爹回来了!”然后像隔壁家的爹举女儿那样把她举起来飞高高。 可是一直都没有。 再长大一些,她知道自己其实是爷爷捡来的以后,更是时常会想,自己的父亲和娘亲到底是谁,他们还活着吗?在哪里?为什么和自己失散。他们又是什么样子的人。 如果还活着,他们会想念她这样一个女儿吗? 正是因为太想要父亲,所以她更害怕弄错,白白欢喜一场。 更何况,在顾磐磐的想象里,娘亲一定是美丽而温柔,父亲多半是踏实而忠厚。 容定濯这样一个位高权重,过于英俊年轻的父亲。她简直想也没想过。 容定濯低低一叹,说:“没有认错。磐磐,你跟你的娘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年纪也是对得上的。” 顾磐磐想要力持平静,可她的情绪起伏过于激烈,并非她能克制,因此声音多少泄露了心里的疑虑,委屈,迷惘,甚至还有怨气: “可是这样多年,我都没有父亲。为何会突然多出一个父亲。如果你真是我爹,你有那样大的权力,为何都不找我?” 顾磐磐并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皮和鼻尖沁染着淡淡的粉红色,眼睛里涌出泪花,细细的眉紧皱着,那样的表情,看起来倔强又可怜。 容定濯看到顾磐磐这个表情,眼睛慢慢眯了眯。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已是铁石心肠,不可摧折,可居然还是会心痛的。仅仅因为一个女孩的眼泪。 他突然意识到,顾磐磐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都不再重要。 她必须是他的女儿,也只能是他的女儿。 顾磐磐还不知道自己哭了。直到她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滑落进口中,她才知道她在哭,赶忙抬起衣袖来擦眼睛。 容定濯拿出自己的手帕,忍下想亲手给她擦眼泪的冲动,只是递给她,道: “磐磐,这些年来,我并不知晓你的存在……如果我知道,怎会不寻你?是你这次上京,我无意中见到你,发现你竟与你娘生得如此相似,这才知道,我有一个女儿。” 顾磐磐擦掉眼泪,便问:“那我娘呢?她在哪里?她生了我,为何不告诉你?” 容定濯道:“我不知你娘在哪里。当初,我们在一起时,因一些误会,你娘赌气出走,谁知遇到战乱,便失散了。后来,一直没能找到她。谁知她竟为我生下了你。” 顾磐磐不知容定濯的话是真是假,她道:“可我不能仅听你几句话,就认定你是我爹,你有什么证物吗?” 容定濯知道顾磐磐不会轻易相信,命容镇从自己那辆马车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幅画轴。他自己将画轴展开,道:“这是十多年前,我为你母亲所画。你看看,你与她生得像不像?” 顾磐磐倾身看了看,这幅画,虽然被主人很珍视。存画的画匣是辟湿的檀香木,小纱兜里是辟蠹的芸香,唯恐这画遭受损坏。 将那画轴展开,从画面能看出很有些年头,却未见怎样变黄变质。 顾磐磐再看那画中女子,不说气质,容貌的确是像的,连眼尾挑起的弧度也相似。从这画的年代来说,不可能是为她而伪造。 这就是她的娘亲吗?顾磐磐近乎贪婪地看着画中人。 可是,画中女子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因此顾磐磐看着倒觉得更像个姐妹。 “磐磐。”容定濯叫她:“你愿意相信我么?” 顾磐磐归还这幅画,她想想,问:“相爷可有别的证物?你是有这样一幅画。可是,也有可能,你只是我娘的爱慕者,为她画下这幅画,却并非我的父亲。” 容定濯闻言并未生气,反而笑道:“不错,你的疑虑是该的。女孩儿是要警惕为好。” 他让容镇将另一个画匣取出,接着说:“我这里,并不止一幅你娘的画像,你每幅皆可看看。你娘是不是都戴着一只玉手串?” 顾磐磐又看了另外好几幅画,还有画她娘亲半身的便能看得很清晰的,果然左手都戴有一只手串。 “这手串,是我送给你娘的。手串是一对。她只戴了一只,说是以后她若生的是个女儿,就把另一只给女儿戴。一直放在我这里保管着。” 容定濯便从另一个瓜棱盒中取出玉手串,递给顾磐磐。 这玉手串很特别,并非用绳将珠子穿起来,而是用极高明的雕法,将羊脂玉镂作圆滚滚的麒麟珠,鳞尾生动,一环扣一环巧妙衔接在一起。醇白温润,玉质极佳。是用一块整料雕成,而非角料。活扣缀以红宝珠。 这样一只手串,十分罕见,是不会与别人手串相类的。 顾磐磐接过来细看,便见这麒麟兽珠雕得特别可爱,鳞爪可见,她对这雕工之巧啧啧赞叹,心知这手串必然贵重。 这个……应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吧? 顾磐磐抬眼看看容定濯,突然觉得,他一定很爱那画上的女人。 她便有些动摇了。因为她觉得,她实在没有什么能让容定濯这位当朝权相所图。毕竟他是认女儿,不是要抢她作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