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尔何如
“道长,您说的不会是女青公主吧?”云瑶试探着问道。 云深并不惊诧的表情,“正是女青。她遭遇情劫,异常痛苦,还对血池下了诅咒,只要那男子爱上别人,血池就会泛起滔天巨浪,血瀑布就会倒流,地狱和整个冥界就会被血河浇灌。” “我的天,这么狠?她一边危害冥界,一边又鼓噪人间,当真可恶至极。她这样的爱,如果我是男子,我也不会接受,佛口蛇心。她就应该被打入忘川受刑的,让她好好想想看看,那些被她毒害过的人和生灵。我不是圣母,这样的女子还年轻,坚决不能放过她。只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否则我定要擒她。” 云瑶的确不是圣母,一片赤子之心也只是普通人的赤忱,她敢爱也敢恨。她觉得不公平不合理,就敢说出来,不管你是天神还是邪灵,惧怕并不代表不敢面对。 云深一直观察着云瑶的表情,“其实,你可以破解这风水阵,想必有人告诉过你破解之法,你继续因循旧法即可。” 云瑶想起绿竹跟她说过的话,“其实,我还有一事,只是不知道道长会不会认为我在妄言。” “施主但说无妨。” “道长可知幽冥的血池地狱,我听说那个女青诅咒血池逆流,我想请问道长,您可知道阻止血池崩坏的方法?”云瑶很真诚地望着云深。 云深盘坐踏上,闭上双眼,“你的血的确有用,月初沧海命格的纯阴血,而且你还是灵戒选定的主人。若要镇住那血池崩坏,只有化解怨气一道办法。此番诅咒是因为情缘而起,也必须由情缘来消解,也就是说,女青诅咒的是鬼帝所爱之人,眼下需要他爱人的身体去献祭血池,方可化解怨气。只是,那身体献祭之后将会形神俱灭,再没有了轮回的可能。” 云瑶听完这番话,吓得面如土灰,瘫坐在椅子里,声音也变得软弱无力,“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云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一棵婆娑树,“据贫道所知,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由一位至尊天神,聚齐十方灵魂,加上你的血和灵,行聚魂大法,强行消解怨气。只是那样之后,天神的仙体会在法阵中毁灭,变成得到之前的样子,并且再无得道的可能。哪怕你有万年修为,仙体被毁后,再无转圜余地。” 她是惧怕死亡的,尤其这种非正常的献祭式死亡,连个尸身都没有。梁老师和老纪年纪已经很大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他怎么承受得了?可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的她,也是不想让夏慕云行聚魂大法的,她不希望夏慕云几万年修为毁于一旦,变身成饕餮的模样。强行聚魂,那是违背天道的,依照炎江凌当初的聚魂说,夏慕云一定会万劫不复。 云瑶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心底的悲悯和爱重涌了出来,从心底到达眼底,“那,这,云深道长,我愿意用自己献祭血池,然后保得那位天神的仙体,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云瑶没有注意到,她的话说出口之后,云深道长的脸部抽动了一下,眼神中带着让人生畏的怒气。但是他强压怒气,“施主请三思。” 云瑶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悲悯,“道长,我不知道那血池还能抗住多久,也不知道阴间与人世间是否有时差的说头。眼下,我需要先破解了那安信的风水局,然后再来求道长度我去那血池地狱。” 云深眼中泛起一种疼惜的情愫,愤怒,哀怨,还有绝望都在那眼神里面了。“冥界一日,人世间九日。施主尽可放心回去破阵,并且认真思量几日。” 云瑶点点头,“那么再请问道长,这些时日内,我是否可以离开东海呢?还是必须坚守在东海,寸步不离直到破阵那一日?” 云深不再看云瑶,只是盯着外面的婆娑树,阳光下,婆娑树的影子透过窗户斜了进来。“姑娘进入阵眼三日之后,便可离开东海了。只是姑娘需要随身携带白玉珏,无论身在何处,子时滴血入那白玉珏中心即可。” 云瑶鞠躬致谢,“多谢道长指点,多有打搅,弟子先走了,道长保重。” 她站起身,退了几步,走出了云深道长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刹那,云深道长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一身赭色衣袍的炎江凌盘坐在榻上,眼神中射出寒光阵阵。 炎江凌怒不可遏,他一下子拽掉了八仙桌上的桌旗,上面的茶水茶杯散落一地。“你就那么爱他吗?你愿意自己去献祭,好啊,那你去啊,让你看看他会不会那么爱你!你可知,被血池融化,你再也没有来生。夏慕云心心念念要改变你的命运,却还是逃不过天道好轮回。我早就说过,你的命运无人能改,天道轮回终究是躲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我幻想过你的命运可能真的会被修改,可你还是想赴这献祭道场。你被夏慕云蛊惑了心智,你知不知道?” 他闭上眼睛片刻,又睁开眼睛,目光柔和了些,“血池崩坏,都是他的私情惹祸导致,这一点不可饶恕,我决不允许任何一位天神有孽债孽缘。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丫头,我看你怎么破那风水局,我看你怎么才能够风水局脱身而出。你真以为自己的血是万能的吗?” 他苦笑一声,“本来,在北冥,灵戒选定你,让你帮我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只是本座担心你会形神俱灭,一直不愿出手,可你却心甘情愿为夏慕云付出。不知道本座需要你的那日,你是否还有今日的魄力和勇气。” 另一边,云瑶感觉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上,她深一脚浅一脚,云深道长的话响在耳畔,她需要几天做个抉择。她脑海中泛出来的是夏慕云的笑脸,当然时不时还有炎江凌的眼神。本来,她可以有自己的岁月静好,本来她有自己的美丽人生,本来他有自己的天伦之乐,可是,一次无意之举,让她卷入了这样一场无望的情感纠葛,自己刚刚觉得爱情很美好了,却又戛然而止。而那个恋着的人,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就算能够回来,这样的爱情也并不一定能够晒在阳光下,更不用说会得到亲人朋友的祝福了。 她在回城的车,迅速梳理了一下接下来一个多月的行程:跟邵清波去一趟春城,完成收购的计划;然后在中元节之前破解风水局,再回青岛看一眼老纪,跟父母说一声抱歉。 一切都梳理了一遍之后,她变得大义凛然起来,“不作寻常床箦死,英雄含笑上刑场。” 她没有吃午饭,迅速回到珍公司排自己的行程表,并且安排了一次会议,来对齐这些工作行程,并且交代了跟她一起去春城的人选以及任务点。 她让李蔚然帮自己定了晚餐,熬夜做事,平日那些枯燥的文书,如今都变得十分亲切。她听到海神阁的大钟响到十声时,她觉得自己该出发了。 她看着安信大厦外壁的流光溢彩,怎么也想不到,在大楼底下的某个地方,有这样一个吞噬人生命的风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