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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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霁的所思所想是注定无法找人倾诉的,不过看着少年稚嫩朝气的面庞,还有午后竹影下斑驳的流光,李霁的思绪有些恍惚。 第一次,真实的第一次,他想与她说,说一个故事,自己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没有营养液的一天,呜呜呜 嘉让的志向就像网上被嘲被娱乐化的 “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我长大要当科学家” 这样就好理解了吧? 第48章 “我身着沉重冰冷的铠甲, 手持长缨枪,穿行在交战厮杀的战场上,我身后, 还有两万人与我一样, 正在危险的拼杀。 有鲜血洒在了我的脸上,洇入了眼睛里, 变成了满眼的猩红,我闻着热血的味道,即是死亡, 又是新生。 身后是我的将士们,哪怕一开始我也怕死, 可我知道,若是我退缩了, 他们将会马革裹尸,无人认领,而他们背后的城池将会毁于一旦。 怕死吗? 怎能不怕呢? 这里每一个血性的男儿身上,肩负的都是使命...” 崔鹤唳夜半从驿馆的床榻上醒来,梦里还是一片尘土弥漫, 一步一根残肢,两步一具尸体,射成刺猬状的士兵, 用血染红的赤色砂石, 每个活下来的人脸上扭曲狰狞, 这光怪陆离的景象,叫人苦闷压抑。 压抑得崔鹤唳再也无法入睡。 可迷雾里有那么一个影子,它就跟在崔鹤唳的身旁,静静听他讲话, 默不作声,却又能给他微弱的慰籍。 外头还有站哨的士兵,崔鹤唳问向外头是何时辰。 “回将军,眼下是丑时三刻。” 匆匆赶了三日路程,今日稍作休整,养精蓄锐,明日清晨便可到达檀京城。 ...... 第二日,檀京城的百姓由济善所的墨者组织队伍迎接凯旋的大齐将士,朝廷的官员们更是起了个大早,早早在承天门外守候。 辰时,崔鹤唳带着胜利的喜悦,与大齐的将士们一同出现在了城门外,魏岩方魏大人更是几天前就下达通知,让四夷馆的四百来号外族学子与接待使们一同出城迎接,显我大齐国威。应嘉让裹着厚厚的袍子,大早上冷得直哆嗦。 “来了来了,崔将军来了!” 城门上的士兵响亮的一嗓子,城楼下的百姓们都听见了,不禁齐齐欢呼:“宣威将军,宣威将军...”声音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百姓们纷纷伸长脖子,探出头,都想一睹将军威容。 嘉让两眼放光,也紧紧盯着远处,只见视线中,一个身着赤色兽纹描金披风,玄色铁甲,腰间悬着玄铁宝剑的年轻男人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雄姿英发的朝着承天门策马而来。 那一股不容逼视的气势,仿佛携带千军万马,纵横睥睨在万国疆域,蓬勃大气之势不羁于世,令人叹为观止。 嘉让看得心头震撼,与有荣焉的情绪蔓延在心里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凯旋背后经历过战争的创伤与苍凉。一腔热血为谁抛,多少黄土藏英魂。 自古美人叹迟暮,不许英雄见白头。这些大齐的英雄们,是不是也会觉得疲乏? 嘉让就那么远远的,真切的看着崔鹤唳,他一人一马一长缨,仿佛从血光中坚定走来,那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气势,终于杀光了眼前的敌人,身后的刀绥在硝烟与风沙中飘扬,贫瘠的土地满目疮痍,可只要他屹立不倒,那敌人就跨不过一步大齐的疆域。 那洗涤着灵魂一般的英雄带来的撼动,使应嘉让心中顿时热泪盈眶。 这是属于他们,属于英雄的黎明! 嘉让却盯着马上的英武男子出了神,这张脸,她见过! 是芝山破庙的那个庄稼汉,张宣! 他那日救过自己一命后便不知去向,她想答谢都没寻着机会,他怎么会...?他便是崔将军么? 军队由远及近,穿过承天门,鲜花与喝彩,掌声与喜悦,都一一为他们而来。 崔鹤唳神情肃正,此情此景他从年少十三岁到如今,整整八年,已经经历了十几回。少年英雄最是狷狂肆意的,但也没有了当初父亲在世时的激动与热切。 人群中他扫过一个人,一个熟悉的,时常会在他梦中出现的人,她竟然也来了?不过却并不意外,她的兄长也是同他一起回来的,她要来看的人,自然也不是他。 他们眼神碰撞在了一起,谁都没有回避,仿佛再正常不过,人群中的少年比鲜花还耀眼,束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明眸皓齿,直直的,认真又热切的望着自己,眼睛里带着兴奋的笑意。哪怕裹着素色宽大的衣袍,也掩盖不住那抹清辉。 她眼眸中现在只为他流露出那流光溢彩的光芒,崔鹤唳一时屏住了呼吸,虽然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已经慢慢在温热起来。 嘉让与崔鹤唳对视了那么一眼后,已经确定了他就是张宣,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 两人隔着人群擦身而过,嘉让神思久久无法平静,等回过神来,便急匆匆望向队伍的后方,当然,她主要是来找她二哥的。已经将近半载没见过面了,在听说了二哥立功时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大声的为他呐喊。 骏马上骑着的都是将领,应敏让与唐端立了军功,随军走在前头。应敏让模样俊朗,身材高大,在那一排队伍中十分突出,应嘉让也眼尖,一下就看见了自家哥哥。 嘉让激动得直跳,手都不知如何挥舞。便大喊道:“二哥!二哥!你是英雄,你是英雄!” 应敏让意外的侧过头,就看见嘉让裹得像一只小胖熊,手舞足蹈的向自己表达喜悦。应敏让不得离队,只得回以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崔鹤唳与军队朝着皇宫方向驶去,这一路上都是连绵不绝的欢呼声,宫门外的羽林卫早已整装以待,迎接战神。 而修文帝与朝中各大臣更是在紫宸宫外等候,崔鹤唳进宫下马,拔剑交于内侍,步履稳健,一步步朝着修文帝走去。 “微臣崔鹤唳,参见皇上。” 修文帝也是大为欣喜,不顾君臣之仪,亲手扶起跪膝在地的崔鹤唳。赞赏之情不予言表。 “崔爱卿快快请起,如今凯旋,深得朕心,不负众望啊!” 崔鹤唳声音慷锵有力:“不辱皇命,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 修文帝大笑:“崔将军言重,快同朕进去,朕特此举办庆功宴,为爱卿接风洗尘。” 在大殿上,崔鹤唳将崤关的一切事项上述修文帝,大臣们也都赞赏不已,果真是一个月,说到做到,便将号称“北方狼族”的戎狄杀退到洛河以北三百里之外,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与其父最辉煌之时相比也不遑多让,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崔家好儿郎。 而此时众多大臣也不得不重新考量大殿上这个不卑不亢,如有神助的年轻将军了。之前是皇上的忌惮,削了崔家军权,镇国大将军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本以为崔家就此没落,行如浮萍,人人敬而远之。 却没想到崔鹤唳能在如此荆棘难行中披荆斩棘,脱颖而出,重振崔家风骨。不由令朝臣为之侧目,惊叹。 修文帝正坐在金灿灿的,正大光明牌匾下的象征皇权地位的龙椅下俯瞰众生。崔鹤唳心中倒是平静,一面恭敬的听赏,一面想着自己的家族九死一生之后自己还能站在这里。仇恨,压抑,欲望种种心绪交织杂糅,化成一把利刃,总有不远的一天会刺向龙椅上的人…… 崔鹤唳从四品武将晋升二品骠骑大将军。赏将军府邸,赐皇匾,良田百亩,金银万两,美婢二十。皇恩浩荡。崔鹤唳谢恩后便下了朝。 在下朝的路上,三皇子,四皇子等人便围过来祝贺。更是有大臣玩笑着询问崔鹤唳的亲事。 当然,崔鹤唳为父守节,怕是要等到两年后才能娶妻,所以前来问询的大臣也只是打探口风而已,为自家还未及笄的女儿铺铺路。 崔鹤唳都笑着回应,才终于得以脱身回府中好好见母亲一面。如今加官晋爵也未能让崔鹤唳高兴半分,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给父亲上柱香。 崔夫人听闻跑回来的小厮传报,早就焦急等侯在府门外,见到一身铠甲骑着战马的儿子,顿时喜极而泣。她在佛堂前日日祷告,保佑这崔家独子平安回来,她以后身赴黄泉也好对崔家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但前段时间崔夫人却夜夜噩梦,梦见崔鹤唳再也回不来,和丈夫,小叔子那样,在黄沙漫天的修罗场里丧了命。自己是日日寝食难安。如今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更是热泪盈眶。 崔鹤唳身手矫健,勒马骤停,马儿吁叫着高高扬起前蹄。待马儿回应过来,崔鹤唳翻身下马,收起马鞭,动作一气呵成。 崔鹤唳半跪与崔夫人身前:“母亲,孩儿回来了!” 崔夫人疾步上前,将崔鹤唳扶起,喉中哽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累着了吧?” “孩儿不累,劳母亲cao劳。” 说着,崔夫人用手轻轻摸着崔鹤唳身上沉重的铁甲,心中感慨万千,曾经,她的丈夫就是那样,从远远的地方飞驰到她的面前停下,然后两人两两相望,饱含深情。 如今是儿子,在代替父亲,扛起崔家的兴亡,扛起边关的战争,还有母亲的思念。 他是一个极好的孩子。 崔鹤唳来到崔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前,跪在圆铺上叩拜,向父亲排位前燃起三支香,目光如炬。 崔鹤唳沉沉出声:“父亲...” 皇宫的庆功宴,场地布置在了华清宫,华清宫是大齐皇室主要用来举办宴席,接待使臣的宫殿,宫殿金顶,红门,红墙黄瓦,雕梁画栋。飞檐上两条巨龙,金鳞金甲,栩栩如生,似欲腾云飞去。金黄琉璃瓦的重檐屋顶在灯火的映照下金碧辉煌。 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池水沿着古树的走势弯曲,静静流淌,大殿的里间灯火通明,金漆雕龙的宝座上,修文帝肃正的坐在上首,底下两旁皆是王公贵族,有功将士。 舞姬在底下衣袖飘扬,翩翩起舞;乐师在一旁轻歌而和,鸣钟击磬;台基上燃着檀香,香烟缥缈缭绕。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金足樽盛着琥珀酒,翡翠盘放着千金佳肴;古琴涔涔,钟鸣叮咚;极尽奢靡。 里头坐着的都是大齐的人上人,刚从战场上立功回来的战士应当享此殊荣。崔鹤唳坐在紧着修文帝的下首位,与他同饮。 崔鹤唳的晋升,无疑在檀京城的官场又要掀起一股角逐之风。那些曾经在镇国大将军战败崤关时落井下石的官员,如今的脸上可都不好看。 以万烨为首的官员,都是追随三皇子,当初在削弱崔家军权上可没少献力,本以为崔家从此式微,大权旁落,可没想到硬是让崔鹤唳力挽狂澜,东山再起。 如今这庆功宴会上,四皇子党可谓是满面春风,四皇子与崔鹤唳更是谈笑风生,怕是这风向也要变一变了,虽然前阵子流传着四皇子刺杀手足的传闻,可最后还是七皇子出面澄清,才挽救了四皇子的名声,如今四皇子与七皇子可是一派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场面。 酒过三巡,虚伪的客套话也淹没在深夜里,宴席散去,酩酊大醉的崔鹤唳在马车里顿时眼睛里一片清明。 在出发去崤关之前,曾托贺兰集安排沧州事宜,如今赵彤在沧州已渐入佳境,内鬼也清理干净,接下来便是推到万烨这座大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将军回来了,冲鸭 男主的头号劲敌 终于周四要换榜了,这一个礼拜太难了,周末两天的零点都是万更,接着冲鸭 第49章 三皇子还是稍欠一些火候, 本以为自己的计中计会暴露七弟的野心,让父皇猜忌四弟。结果却是竹篮打水,反倒拉近了他们两个的距离, 在宴会上看到四弟与风头正盛的崔鹤唳交谈, 心中就窝火。 当初崔家功高盖主,父皇为了制衡, 将崔正钦军权削弱,更是间接的造成崔正钦的死亡,而崔鹤唳其人, 脾性古怪,自己与老四都拉拢不得, 还真是朝中的一股清流,可哪有身在皇权旋涡中的人能真正的不站党派, 明哲保身的。 既然自己笼络不得,便只好将崔家的未来画上句点了,所以当初,自己这边的人将崔家打压的不成样子,现在想来真是不明智。 而在崔鹤唳还未凯旋的前夕, 三皇子开始怀疑崔鹤唳是不是在暗中与七弟勾连,便有了那封夜邀七弟的信件。如今这团迷雾却是越拨越乱了。 三皇子想起了四弟被父皇召见的那天夜里,外祖父找到自己。 万烨:“霄儿, 你此次行事实在莽撞。”面色铁青, 语气尽是责怪的意味。 “外祖父息怒, 余同海来找过外孙,此事决计不会牵连于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