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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木榆没说话,看着地板。 楚辞不平:“我国外那几年,过得比他辛苦多了,怎么没见哥对我心软呢?” 景木榆瞥他一眼,反问:“我对你心软的时候还少吗?” 复出,戒烟,深夜驱车,他以前一直以为他永远不会为了谁动摇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去关注过什么人,只有楚辞是例外。在景木榆不关注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足够熠熠生辉;所以景木榆一旦注意到这么个人,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楚辞只是笑,也不说话,得了便宜还卖乖。墙上时钟指针滴滴答答,离第二场还有五分钟,景木榆叹口气,道:“走吧。” 他俩并肩走在后台往赛场的狭小通道里。走了一段,楚辞突然道:“白糖的事,不是我心狠,是哥关心则乱了。” “是吗?”景木榆不置可否。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谁的影子?”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楚辞站住了,景木榆也站住了。 气氛猛然一滞。景木榆心说,澜流。 白糖,那个摸爬滚打跌跌撞撞,总喜欢揽错的脆弱小哭包,像极了十四岁的澜流,也像极了尘封已久的那段岁月。 半昏暗的光线里,景木榆眼睛半阖着,像在看楚辞,又像透过楚辞,在看很远的地方。 他知道答案是澜流,楚辞自己也清楚。只不过,楚辞没有明说,景木榆也不打算把那个名字说出来。有些明知故问,不一定需要答案。 “我只是觉得可惜。”良久,景木榆轻声地说。 为澜流,为三年前那一场破釜沉舟后的天翻地覆,为其余四个各怀梦想的少年,为他自己,为中断的辉煌。一切都结束了,一切早就结束了,他什么都不能改变,也无法改变。 有些遗憾,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景木榆又勉强笑了一下,楚辞发现,他不开心的时候,也特别喜欢笑:“那时候,他也……他也像这样,他给我打辅助,总喜欢揽错,总喜欢背锅,集体宿舍,他就在我下铺抱着手机一边看评论一边流眼泪,看到喷自己的就哭,看到喷我的还要抹着眼泪打字反驳……” 五年前蜷缩在下铺的那个瘦小少年仿佛又在记忆里活了过来。景木榆说不下去了,深吸了一口气,隐忍地抿唇。 楚辞一下就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关注白糖。 白糖像澜流,像三年前的旧梦,鲜明又痛楚,难以忘怀。 “都过去了,哥,都过去了,”楚辞伸手抱住他的肩膀。他声音也有点发颤,不过他极力稳住,环过景木榆的后颈,让他埋在自己肩头:“不是你的错。不。不全是你的错。” 景木榆恍惚间想,怎么可能不是他的错呢。 身为ad,他失误;身为职业选手,他失职;身为队长,他没有照顾好队员。这么多事,就没有一件是做对的。 楚辞只觉得伏在他肩上的男人微微发颤,须臾,颈间一烫。 那是一滴眼泪。 楚辞心痛得无以复加,像哄孩子一样去拍他的背,手掌贴着他脊柱,一下一下往下顺。 “没事了,哥哥,没事了。” 他嘴唇贴住景木榆耳根慢慢地哄劝,翻来覆去地说 “没事了”,声音也放得很轻。 “没事了,我在呢,都在变好不是吗,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一会儿还要打比赛,哥哥,宝贝儿,没事的,都过去了,大家都会好起来的,别太自责了……” 他心慌意乱,兼还要哄景木榆,自己也不知道颠三倒四说了些什么东西。好在景木榆此时也不计较他说了些什么内容,只要楚辞的声音一直在响,他就觉得心安,像在一片惊涛骇浪里揪住了唯一的浮萍。 楚辞听见景木榆伏在他肩头发声,声音很轻很低,发音艰难,悬着丝几乎不可捉摸的遗憾:“……其实……” 尾音渐渐低下去,消失了。他最终也没有说出其实什么来。 只是他搭在楚辞肩膀上的左手,无意识轻轻敲了几下,qwer。 lol的技能默认键位。 楚辞心都要碎了。 “哥,其实你还想打lol,对不对?” 景木榆没有回答,只是主动环紧了他。他上下嘴唇碰了碰,轻得近乎气音呓语:“……如果……” 他是理智的人,知道现在重回职业赛场绝无可能,他只是偶尔会假想,如果当初没有犯那个致命的失误,如果他夺下了那个救命的冠军。 一切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绝望。 和“其实”一样,他终究也没“如果”出什么东西来,只是笑了下,平淡道:“在白糖出现的那个晚上,我又梦到夺冠了。” 没有失误,没有被零封,一切都很好,WTF让二追三夺下S4冠军,Wieam Fighting,冠军队伍战斗进行时。他,澜流,ban,lovepeace,call,五人在台上高高举起奖杯,金色的雨簌簌落下来。 这个梦在三年前是他夜晚的常客,然而最近已经做得很少。直到白糖出现后,他心里最深最怆痛的地方又被挖了出来,肆意翻搅,不得安宁。 他有时候看着音容笑貌都太过相似澜流的白糖,会觉得很幸运;有时候,又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一种惩罚。 楚辞心下大怮。S4后,他也曾梦到过tree夺冠,WTF夺冠,但梦醒后,只得到tree退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