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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疏月动了动嘴唇,声音带抖:“这整个东境,今后皆归于殿下一人。你想当个闲散王爷,这乱世却不能随你的愿。” 赵焱晟脸色黯了几分,似是被阳疏月戳中痛处。他一向无意朝中纷争,整日钻研诗书,渐渐便远离了皇权中心。若不是遇到阳疏月,他恐怕如今已东山高卧,隐居避世去了。 此次闻雪朝与赵凤辞上门来,与他商讨对付任季之法。他虽百般配合,却只想偏安一隅,无意自找麻烦让自己涉局太深。 赵焱晟从不艳羡赵凤辞刀光铁影下的半生戎马,甘愿被人看作庸人,心中却也盼着四海清晏的光景。阳疏月这番厉声质问,顷刻之间便将他打回了原形。 君无壮志,何谈报国,而东境是他今生所归。 将军率阵上前,王侯安守后方,亦能成为一道无形的利刃。 该说的都说了,阳疏月垂下头,没再与赵焱晟多言。他已经忍了太多年,听四殿下被世人调侃,看他被朝臣藐视。 这人却从来都是云淡风轻,不争不抢的性子。而这东境之乱,恰好是他翻身的好时机。 赵焱晟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小大夫迸发出的激昂,一时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他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抓住了阳疏月的手腕。 阳疏月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未走出来。被赵焱晟一把抓住时,脸上神情还有些怔愣。 赵焱晟俯首,用唇轻啄了一下阳疏月的额头,温声道:“疏月,本王知错了。” 阳疏月双腕被赵焱晟牢牢抓着,上半身动弹不得。他狠狠将膝盖顶上了赵焱晟的腹部,赵焱晟仿佛早料到他会对自己下狠手,灵活地向右一避,让阳疏月扑了个空。 阳疏月刚挣脱赵焱晟的手,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干脆的关院门声。原来是闻雪朝与赵凤辞见堂内势态不对,悄悄遁了。 他被赵焱晟那么一激,竟忘了这偌大后堂还有其他人在,脸顿时涨得通红。看来五殿下与闻大人全然目睹了方才发生的种种,包括赵焱晟抓住他的手,然后对他…… 赵焱晟并未给阳疏月细想的功夫,他伸手一把揽过阳疏月的腰,将弱不禁风的小大夫打横抱了起来。阳疏月一时间七窍生烟,在他怀中拼命挣脱,口中骂骂咧咧不知在嚷些什么。赵焱晟不顾阳疏月的剧烈挣扎,任他拽着自己的袖口撕扯,将人带回了后院。 赵焱晟为赵凤辞二人安排的是王府最大的别院,坐落在山腰最高处。别院中栽着一棵葱翠的柳树,夜间山风轻缓拂过,杨柳荡出柳絮,柳梢低垂在窗前,随风而动。 闻雪朝刚走进院子,眸中便隐隐一亮:“这院子倒与云容阁有些像。” 赵凤辞跟在他身后:“的确有些相似。”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院中也有一潭水池,不过院子里种的是槐树,不是柳树。” 闻雪朝面上笑吟吟:“殿下并未去过几次闻府,怎记得如此清楚?” 他当然记得云容阁内的一草一木。他困在洞xue暗牢的那些时日,闻雪朝的小院总是出现在梦中。院中有棵大槐树,闻雪朝曾在树下跌倒在他的身上,两人后背撞上那枝繁叶茂的大槐树,连带着一同摔入叶堆中。闻雪朝还在水池内养了许多锦鲤,有一条叫“大白菜”,有一条好像叫“大黄瓜”,名字他已有些记不清了。 闻雪朝的院子里也有一道高高的院墙,他总是趁闻府侍卫不注意,一跃而下翻入墙中。离京那日,漫天大雪纷飞,闻雪朝撑着油纸伞,走到院墙前,抬头看着他的影子。 赵凤辞嘴角微微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二人正欲入屋,却听到不远处隐隐传来奇怪的声响。 那声音自王府主院传来,断断续续,听起来是小阳大夫发出来的。阳疏月话语声中带着nongnong的鼻音,时而破口大骂,时而胡乱叫嚷,最后又转作隐忍的哭声。 山中清静空旷,衬得那声响越发清晰。半晌,主院的灯火灭了,整座王府又陷入万籁俱寂中。闻雪朝想起方才在后堂所见,又想起赵凤辞也曾亲眼目睹,面上有些尴尬。他此前便知阳疏月与赵焱晟的事,但赵凤辞看似并不知情。 他不知该如何与赵凤辞说起,只能含糊其辞道:“五殿下,夜晚风凉,我们先进屋吧。” 没想到赵凤辞盯着主院看了半晌,站在原地未动:“阳大夫为何一直在哭喊?” 闻雪朝摸了摸鼻尖:“或许他二人在切磋武艺?” 赵凤辞幽幽道:“赵焱晟与阳疏月皆不会武。” 闻雪朝支支吾吾:“他俩许是醉了酒,在屋内胡言乱语,耍酒疯罢了。”他实在编不下去,只能仓皇避开赵凤辞的视线,先推门进了屋。 赵凤辞注视着闻雪朝落荒而逃的背影,眸中浮起一丝笑意。 ******** 鸡鸣报晓声清圆,闻雪朝皱了皱眉,梦中喃喃自语了一番,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别院内厢房七进七出,都是上好的软榻。闻雪朝近日奔波,终于能在安乐乡里偃意一番,于是昨夜酣然入梦,睡得十分香甜。 闻雪朝听到窗外又传来一声鸡鸣,几只鸟雀跃上了柳梢头,莺叫声婉转动听。他打了几个哈欠,正欲起身,却听到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天光还未大亮,赵凤辞为何起得那么早? 他听见赵凤辞正朝着回廊尽头处走来,心念流转,又躺回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