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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有些为难地看向儿子和儿媳,嗫嚅着嘴唇不知如何说起,两只手不住地轻颤着,有些像行将就木的朽枝。 “多谢师父关怀。”年轻男子扶着妻子站直了身子,怕人见笑似的背过身去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鼻涕眼泪,才转回身来合起双手朝吾念拜了一下。“今天一睡醒就不见内人,没想到是跑到城主府来了,冲撞了大师,还请见谅。” “无妨。我们一行刚从城主府出来,就遇到女施主被城主府的府兵赶了出来,定然事情紧要才会到此处来的。” “大师……大师……”那妇人听说他是从城主府出来的,立马抓上了他的手又跪了下去,央求道:“大师能出入城主府肯定是有本事的大人物,求求你,帮我央一下城主,让他派人帮我找找孩子吧?!求求你!” “施主,此事惭愧,贫僧只是来向孟城主询问一些事情,与城主并不相熟。但出家人慈悲为怀,不知可否将难处告知,力所能及之处,贫僧定会竭力相助。” 那对夫妇听了这话,双双跪到了地上就要磕头跪拜,被吾念一手一个拎了起来,还不忘连连道上好几声谢。 司淮嘴角轻轻抿了一下,和边上的尘一对视了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日头已经被乌云掩住,眼看着大雨就快落下来,老人家连忙邀吾念几人到家里去,一边走一边在路上说道原委。 这一家人姓李,是信陵城附近李家村的农户,儿子唤作李封,和媳妇成婚两年终于生下了一双龙凤胎儿女,本该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孩子就被人抢走了。 “前天是我两个孙儿的满月,我们请了全村的人到家里头吃饭……”老人家被左右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走得有些急,声音里有些哽咽,引得旁边的儿媳妇也跟着小声啜泣了起来。 李封低声安慰了妻子和父亲几句,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对吾念道:“那天夜里两个孩子睡下了之后,我们几个大人在外头收拾碗筷和桌椅,没想到孩子突然哭了起来,我们还没有进去就看到一个黑影抱着孩子跑走了,我们跟着孩子的哭声一路追过去,到了村口处就听不到声音了,实在是害怕……” 害怕抢孩子的人嫌孩子太吵下了毒手。 这话他没敢说出来,深深换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找到城主府来求城主帮忙,城主也答应派人去找了,可信陵城那么大,也不可能马上就找到,秀儿她心里着急,一连跑了好几趟,想必是招城主不耐烦了才会被赶出来。城主大人日理万机,哪能将精力都放在找孩子上,可那两个孩子对我们来说是命啊……” 寒风伴着夜色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司淮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吾念,只见他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似是对这番话十分感触。 有些东西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对自己而言却比生命更重一些——譬如这和尚于他而言。 / 快要行到村子口的时候,积了许久的雨水开始落了下来,雨势不大,夹着深秋的寒意落在身上有些凉。 眼见着李封将走不动路的老父亲背了起来,吾念赶紧脱下僧衣外袍披到了老人家身上,伸着手在后边扶着,司淮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悄无声息地将展开的扇子遮到了他头顶上。 渐渐沉下去的暮色里,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不平的小路跑了过来,手上提着的一盏灯笼忽明忽灭,听那哭喊的声音像个女子。 “秀儿!阿封!”那女子远远地就认出了李封几人,急急往这边跑过来,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将灯笼都摔熄了,坐在原地放声哭了起来,“你们看没看见一个黑影?我家宝儿被他抓走了啊!我可怎么办……怎么办……” “黑影?”吾念心下一沉,皱起眉头看向司淮,这才发现他举起的手臂绕过了自己,一把不大顶用的扇子遮在脑袋顶上。 他微微错愕了一下,愣了愣神才想起自己要说些什么,话没出口就被司淮伸过来的手指堵住了话音。 司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伸手去堵他的嘴,只得板出一副严肃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道:“你听。” 雨势渐大,落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混着猎猎的风声和另外几人的啼哭声,多少有些嘈杂,一声极轻极细的小儿啼哭声如游丝一般响起,像风起云涌的湖面上无根的浮萍。 这声音太过微弱,没有修为的人根本听不到这几近咽气的呜咽声。 吾念闭紧了眼睛,侧着耳朵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上的念珠在他指尖越过越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寻出了方位,来不及细说就拔腿向旁边的果林跑进去。 声音传出的地方在果园里边,这一片的果树低矮,脚下的路也坑坑洼洼,司淮手里拿着扇子在林间穿行,眼睛紧紧盯着前边脚步稳健的高大身影,忽然觉得后头一阵凉风袭来,转身和一团黑影打了个照面。 “淮施主!”吾念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转身要跑回来帮忙。 “他手里没有孩子,你快去找!”司淮连忙喝住他,没来得及收起的扇子顺着指尖展开,在掌心上旋了一圈朝着黑影击过去。 那黑影急急往后退开顺着身后的树干绕到了另一侧,朝着暗处逃出去一段却并没有消失在司淮的视线里,仿佛是有意等着他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