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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魔。 替天|行道。 这几个词,简直就像笑话,同他颠沛流离的二十年一样可笑。 楚非欢也真的笑了出来。 青年低低的笑声回响在石室内,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 他们抬头呆呆看着寒月火光里、黑衣带血的青年。 天光将楚非欢的影子拉长,挺拔而萧索,黑衣猎猎露出他苍白毫无血色的手腕。那双曾经璨如绝世珠玉的青瞳,现在似神又似魔,神的冷漠麻木、魔的血腥暴虐,居然能诡异地融合在一起。 “非欢” 一道虚弱的男声响起。 薛问情终究还是赶了过来。 他穿过人群,站到了正中央,眸光破碎,整个人都是恍惚而脆弱的。 突然,在他怀中的楚华池突然神经紧绷,张着嘴,发出古怪大叫。 楚非欢终于抬起眼,边缘血红,手中的春水剑,卷着破裂的风直直朝薛问情砍去。 “孽畜你要干什么?” “问情师兄!” 山洞里各种慌乱。 “非欢!不可以!”电光火石间,最后是顾相思凄喊出声,她像一只大鸟,豁然张开双臂,往前一步,瘦弱的身躯就这么护在了薛问情面前。 楚非欢的剑停了一秒。 顾相思一袭水蓝长裙,目光哀伤,泪流满面:“非欢……问情他并不知道这件事,他是无辜的,他罪不至死。” 楚非欢笑了,轻声说:“他不知道,所以你知道。” 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泣血发出。 楚非欢眼睛血红,继续轻轻说:“他罪不至死,可我想要他死啊。” “非欢!!!” “楚非欢!” 各种尖锐的叫声刺得林镜耳膜生痛,大脑发麻。 林镜不想看了。他想回璎珞殿。 可是脚步僵在原地,一步都动不了。 他只能睁着眼。 看楚非欢如何用剑杀了薛问情。 杀了剑宗长老。 杀尽赶过来的剑宗弟子。 血流成河。 最后,留下一个赤红双眼的顾相思。 林镜没有跟着他出去,他就坐在系住铁链的石柱上,璎珞裙裾轻轻摇摆,叮啷作响。他望着楚非欢离去的背影,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系统说:“你觉着这像一个游戏吗。” 系统没说话。 林镜笑了:“金牌都需要S级精神力以上的人扮演,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能扮演到最后,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他眼眶微红,又说:“系统,我像是在看一段人生你知道吗?” “我觉得”林镜抬头。上官晚的眼眸和他在现实里是一样的,深棕色,如同琥珀琉璃。 林镜望着黑云闪电不绝的天空,轻声喃喃说:“我觉得,有点心疼。” 太奇怪了。 他觉得好心疼啊。心疼一个npc,心疼一个游戏里的人物。 太疼了 疼得他话都说不出来。 林镜回到璎珞殿,提笔很久,可面对着满殿的千纸鹤,还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不需要”他对自己说。 楚非欢不需要,他不需要爱,就像他不需要恨一样。 任何情感到最后都只是背负。 荒山,大雪。 楚华池快死了。 她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对着楚非欢又撕又咬,清醒时却抱着他浑身颤抖一直流泪。她身上没一处好皮肤,舌头被割了,只能发出难听的声音。楚国明艳夺目的帝阳长公主,最后死在一个破旧木屋里。临死前这混浊不堪的眼眸一点一点清醒。 外面下着大雪,荒山里每一粒雪都闪着光,像一盏盏灯。 她恍惚间看到了长公主府内,每夜都会依次亮起在长廊上的华灯,沿着朱红廊木引向前方,尽头想必是极乐世界。 她隐约认出了守在床边的人,张嘴想喊眼前人的名字,可是只有热泪从眼眶不断流下。 她颤抖地伸出手,在他苍白冰冷的掌心,一笔一划写到。 “非欢,非欢” 非欢。 “莫生怨憎。” “好好活着。” 最后一笔虚虚落下,帝阳长公主眼睛瞪大,嘴角露出了一丝解脱又释然的笑来。她耳边响起了梵音,见公主府前长廊一列的灯一一点燃,钟鸣鼎食、簪缨富贵,丫鬟家仆黑压压站成一排,抬着骄子栽她回家。 楚非欢将她埋在了大雪中。 最后一捧雪浇在坟头。 他沉顿片刻,呜啊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鲜红的血溅在洁白雪地上,红白分明,触目惊心。 他将春水剑插入雪地,跪下,黑发披散在挺瘦的脊梁,生生被命运压矮了一截。 风雪呜呜吹。感官已经被麻木。懵懵懂懂间,楚非欢又听到了那老乞丐敲击泥碗的声音,咚、咚、咚,来自蒙尘的过往,来自触不可及的去日。伴随着那首吊儿郎当的莲花落,悠悠从他少年时某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传来。 老乞丐敲着碗说。 “莲花落,莲花落” “看爷娘不是亲” “看兄弟不是亲” “莲花落,莲花落” “看老婆不是亲” “看朋友不是亲” 莲花落,莲花落。 爱恨颠倒,错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