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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870节

    “谢陛下!”这下,郭良平是彻底绷不住了,直接跪倒在地,五体投地拜谢道。

    要知道,他爹郭廷渭的海安侯,级别一等,但传给他二弟良衡之时,也只是二等侯。如今,他也是大汉的二等侯爵了,关键是,这是他自己打拼出来的,实在是励志。

    可以想见,自今以后,郭氏的政治地位将得到飞跃氏的提升。他郭家也是一门双侯了,即便比不得那些顶级贵族,但也超过大多数的勋贵了。更为关键的是,有些勋贵在长时间下来,已经逐渐沉沦,虽然保有爵禄荣誉,但影响力却是在不断流失,尤其是创业一代雕零后,子孙后代能持家获得良好发展的,实在不多。

    而他们郭家,虽然影响力仅仅局限于海军,且还有不少竞争对手,但有这么一块基本盘在,对于一个政治派系而言,也是十分不易的。势力再小,但有这么一亩三分地,并且长久保持,这是许多勋贵家族求而不得的。

    “恭喜郭侯!”这个时候,在场的一干人等,也都礼节性地向郭良平道贺。

    刘旸则多看了郭良平一眼,过去的这些年,他同样收到了不少关于郭良平的负面情况,不过,他倒也没有真生出些恶感。

    刘皇帝有些方面,刘旸还是学到了的,那便是对于下面的奏章、官僚的说辞,不能全信,至少在未经调查落实前,需要保存一丝怀疑。

    在郭良平的问题上,便是如此,此人在外面,或许是有些骄横跋扈,但若考虑到他的处境以及面临的困难,有些事情就能够理解了。

    征服大海,南下西进,创业开边,岂是那么容易的,至少不是那些安居朝堂,只会道听途说的官僚,能够体会的。

    而即便郭良平作风上有些强势粗暴,但此人能力也确实突出,刘旸也难免生出爱才之心,他可不信外面传闻的,随便换个人,都能做出郭良平的成绩。

    在外面做将帅,与在中枢当官,环境不一样,职责不一样,郭良平若是够聪明的话,今后也会有所收敛的。而从郭良平的表现来看,这或许是个狠人,但绝不是个蠢人。

    当然,最重要的第一点则是,郭良平真的很受宠,刘皇帝对他真的很欣赏。只要圣宠犹在,就没有谁能拿郭良平怎么样。

    第291章 摇人?大汉一并接着

    注意力从郭良平身上转移,刘皇帝再度看向刘昀,示意道:“你继续说!”

    刘昀颔首,也稍微酝酿了下,找回被打断的思路,向刘皇帝禀道:“起初,臣等打算在波斯之行后,继续西游,拜访大食诸国,但经巴格达变故之后,考虑到历时已久,且危险剧增,不得不放弃,选择返航!

    不过,臣在返回之前,得悉一则消息。黑汗国大败于六弟后,其新汗哈桑再遣使者到巴格达等ysl地区游说请援,而六弟在安西所施行一切政策,尤其是对ysl教派的消灭打击,已经彻底激怒了那些大食人。

    因此,诸国以及那些ysl教徒信众,已经在组织军队,准备东征支援。据说,巴格达也将派出军队东进……”

    听刘昀提起此事,刘皇帝顿时就上了心,拧着眉,道:“竟有此事!”

    “是!”

    这个时候,刘旸也开口了:“就最近几年大汉与黑汗国的交手来看,确实有大量ysl教徒东来参战。如今有五弟亲身经历,耳闻目睹,大食军队东征之事,只怕不会是虚张声势,朝廷还当加以重视才是。

    安西僻远,朝廷本就鞭长莫及,六弟初定地方,一切都不稳定,此时倘有敌军大举来袭,必然危急……”

    “安西可有奏报传来?西面可有异动?”刘皇帝问道。

    刘旸摇头:“安西在此前的奏报中,仅提到黑汗新汗哈桑在怛罗斯整军经武,只当他是欲做困兽之斗,如今看来,却是不寻常了!若有大食军队的助力,那些黑汗余孽所求,恐怕就不只是顽抗拒守了!”

    闻言,沉吟几许,刘皇帝道:“若如所言,那安西恐怕不会如我们所想的那般平静下来了!”

    事实上,情况或许比刘皇帝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黑汗国一向是ysl东扩的桥头堡,如今这座堡垒被大汉拿下了且不说,刘旻在黑汗旧土上实施的一系列严厉甚至残酷的宗教政策,就是在砸他们的饭碗,亵渎他们的安拉与穆罕默德了。

    消息传到中亚地区,那是激起了整个ysl世界的仇恨,点燃了他们的怒火,尤其是那些奉行扩张主义的狂热教徒,更是怒不可遏。否则,也不会对刘昀的使团都蠢蠢欲动,差点把他们留下。

    即便已经陷入家族内讧,有内乱趋势的布韦希王朝,也在积极推动东征,意图以邻为壑,通过对外战争,缓解内部矛盾。以巴格达为中心,整个ysl世界仿佛都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立刻派人,把这些情况,通报给安西,让刘旻小心应对!”刘皇帝当即冲刘旸指示道。

    “是!”

    “陛下!”刘昀见状,又道:“臣自波斯返国,前后历时近一年,已然过去这般久,西面形势恐怕早有新变化。此时ysl东征军组建情况如何,安西如今的情况又如何,都是不确定的。

    此时,倘若仅仅是通报安西,怕效用不大。倘若,敌军已来,安西战起,朝廷这边,恐怕还需做更为充分的准备,给安西更多支持才对。

    否则即便以我汉军之强大,仅以安西之力,面对蜂拥而来的ysl联军,只怕也有所不济!”

    听刘昀这番分析,刘皇帝稍微愣了下,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个儿子一眼,这副一本正经、为国进言的模样,在刘昀身上还真是少见。

    笑了笑,抬指道:“说得不错,考虑准备,都得更充分些!朕原想与之交好,礼仪邦交,和谐往来,他们却如此仇恨大汉。朕不欲西征,他们却胆敢犯我天威,侵我国土,简直不知死活!”

    言罢,刘皇帝即对刘旸吩咐道:“让枢密院制定计划,调兵遣将,屯粮积谷,做好支援安西的准备。彼若敢来,彼若敢来,便给朕迎头痛击,大汉不能怯场!”

    闻言,刘旸再度应诺。对此,他也没有太多意见,这也是政治正确的事情,倘若真有ysl来犯,大汉是绝不能认怂的。

    更何况,如今在安西当家做主的还是魏王刘旻。即便不提国家大义、民族尊严这些堂皇之词,别人组队要来欺负自己儿子,就冲着一个护犊之心,刘皇帝也只会强势应对。

    这一点,刘旸可清楚得很。都言太子刘旸性迂懦,但这帝国的傲慢,同样是严重的,也容不得挑衅。

    当然,一码归一码,刘旸仍旧不免忧虑,这些年,西北就不曾真正消停过,风波不断,此起彼伏。可以说,在过去的数年里,整个西北地区,是牵扯大汉最大精力的地方,人财物力,耗损也最多,已经让不少朝臣感到厌倦了。

    国之大,忘战必危,好战必亡!这是很多人共持,但不敢直接进谏刘皇帝的观点。也就是刘皇帝还知道收敛,已经很少主动掀起战争了,这看起来很理性,但“被动”的战争,又何曾少过。

    如今,自榆林之乱、二征黑汗过去还不满一年,军民的疲惫期还未过去,还未休整好,便又将起刀兵了。这样频繁的战争,至少在刘旸看来,对大汉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更何况,如今国内是什么情况,轰轰烈烈的吏治整饬正在进行,扫黑除恶范围还在扩大,整个朝廷上下,官府民间,都处于一种上了发条的紧张状态,而由此引发的混乱与反弹也是层出不穷。

    这种情况下,再兴外战,实在是不合时宜。有些事情,是越想越不对劲,也想越焦虑,即便以刘旸如今的城府,也难免把心中的纠结显露在脸上。

    而刘皇帝第一时间便发觉了,看着他,道:“你似乎有所疑虑?”

    闻问,刘旸在稍作迟疑后,还是主动开口,把大汉的现状以及自己的担忧禀明了,言罢,便微微低下头,他觉得自己今日这番进言,又要惹刘皇帝不快了。

    不过,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刘皇帝并非恼怒,相反陷入了深思,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沉默良久,刘皇帝有些感慨地说道:“你的顾虑也不错!只是,事到临头,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显然,哪怕明知其中有不妥之处,刘皇帝还是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毕竟,他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对外妥协过了。

    见状,刘旸心中一动,倘若安西战起,战事规模与时间完全不确定,面对外侮,正当君臣一志、举国同心,国内的运动是否可以缓和一二,甚至停罢?

    刘旸有些想这么劝谏,但犹豫之后,还是没有开这个口。也是同样的原因,如今安西的情况尚不确定,在没有确切消息传来之前,有些话已经不适合他再贸然开口的。

    没有管刘旸的想法,稍微收拾了下心情,刘皇帝再度笑吟吟地看着刘昀,夸奖道:“一次西游,果真让你眼界大开啊!都能纵览全局,为国献策了,不容易啊!”

    刘皇帝的夸奖与感慨,难得地让刘昀也感到不好意思了,他也听出了刘皇帝的话外之音,在暗指他藏拙。

    不过,刘昀志趣坚定,过去的表现虽有些刻意的成分,但所思所行也确发乎真心。注意到刘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刘昀陪着笑道:“臣惭愧!非臣有见识,只是如实而禀罢了,臣之浅见,以陛下的智慧,必能轻易看破,臣之赘言,让陛下见笑……”

    “好了,好了,好了……”见状,刘皇帝连道三声,止住刘昀这番“油腻”的谦虚。

    想了想,又不禁乐了,目光从刘昀转移到刘文海身上,终于满意地说道:“还是得多出去历练历练,方能成才!”

    一听这话,高贵妃有些神经过敏,警惕地看着刘皇帝:“文海才回来,你不会又动什么心思吧!”

    看高贵妃那副护犊的表情,刘皇帝轻笑道:“放心!这也是朕的爱孙!”

    略微琢磨了下,刘皇帝即吩咐道:“传诏,刘昀、刘文海出使有功,晋刘昀齐王,赐刘文海临海侯!”

    第292章 慈母败儿

    使团出海的经历自然不只在中亚地区的见闻,但刘皇帝显然更重视那里,毕竟眼下与大汉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就是那片ysl世界。

    不过,垂拱殿内的场面,主要在于家人团圆,讲多了国际大事也难免破坏气氛,即便要讲,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

    谈完波斯那边的情况,刘皇帝也就暂时放下了兴趣,让刘昀改日再进宫给他讲讲。而刘昀则表示,他出行的经历见闻都有记录,打算讲之整理成书,汇集成卷,连名字都取好了,就叫《齐公西游记》。

    当然,随着刘皇帝的封王,理所应当地变成《齐王西游记》。刘皇帝闻之,自然高兴,刘昀要做正经事,他当然支持,直接表态书成之后,要亲自御览,若是质量上乘,当由宣慰司刊印,发布天下,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拜读,甚至若需辅助,三馆那些学士、修撰都可任他调用。

    作为使团的主使,刘承勋自然也要讲两句,由于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南洋,重点讲解了一些南洋诸国的状况。不过,对于南洋的情况,随着来往的密切,过去刘皇帝听到的情况已经很多,倒也没表现出太大的兴趣。

    毕竟在刘皇帝眼里,南边那片地方,即便诞生了一些国家政权,依旧只是些土著,都是些未开化的猴子,在他心中的形象地位比国内的蛮夷还不如。

    而南洋广大地区,只当成为大汉的一个补充,任官民予取予求。不过,想要保证这种地位,还是需要费些心思的。

    在这方面,刘承勋同样提出了一些可行的建议,比如开发速度更快的海船,建立更具攻击力的海军,同时在南洋各处建立书院乃至佛、道学院,推广汉学、汉字、汉话,通过文化输出,进一步加强大汉对南洋的影响。

    良平县建立的那座承勋书院,也提了一嘴,这一点倒也获得了刘皇帝的认可。虽然在国内蛮夷少族地区推行汉化,进展不算快,甚至造成了如榆林党项人的剧烈反弹。

    但这项国策却是根本的,是要始终坚持如一的,看起来在南洋推行,更是费力不讨好,但是目标不一样。毕竟,从头到尾,刘皇帝都没想过要实际占领控制南洋,并建立直接统治。

    在这种前提下,文化思想输出,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有用,就怎么来。从大格局上来讲,这是散播华夏璀璨的文明荣光,连那些大食人都知道传播ysl教义,大汉怎能自甘落后。

    于是,刘皇帝当殿拍板,让刘旸与刘承勋牵头,就进一步开发南洋、鼓励出海、加深大汉影响,制定一套新政策。同时,把刘昀也塞了进去,直接断了他归来后逍遥一段时间的念想。

    这个儿子,除了他感兴趣的事,不拿鞭子抽,就是不远动弹的,刘皇帝也是总结出经验了,必须得给他找点事。虽然刘皇帝并不反对刘昀用他那聪明的脑袋钻研些奇yin技巧,但还是希望他能发挥在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兄弟与子孙的归来,刘皇帝的高兴显然是不作假的,亲切地交谈了半个多时辰后,便让他们去处理人情往来。

    毕竟都是有家室的人,都闻讯赶来,在外边候着呢。刘皇帝大手一挥,各自散去,稍事休息,准备晚上的接风御宴。

    在临告退之时,看刘皇帝心情不错,刘承勋这才就刘曙之事提了嘴。果然,刘皇帝虽然还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最终还是平和地说了句知道了。

    当夜,刘皇帝在紫宸殿举行了一场夜宴,虽是临时准备,但宫里效率奇高,cao办得同样隆重,与会者达数百人,基本上京内有地位的贵族及大臣都赴会,一同欢迎亲王皇孙,一起分享皇帝的喜悦。

    ……

    夜色深沉,浓郁得几乎能滴水,清寒的风不住地刮着,让侍候的宫人们不住地缩手缩脚。春兰殿内,灯光明亮,气氛稍显紧张。

    “殿下,可能有点疼!”老太医苍老的声音中陪着些小心。

    “废什么话,用药便是!”刘曙有些暴躁地回应道。

    “那您忍着点……”

    “嘶……”很快,殿中便响起了刘曙抽气的声音,怒道:“你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痛!”

    “殿下!”

    太医还没来得及请罪,坐在一旁的符惠妃便呵斥道:“刘曙,太医给你疗伤,你不道谢也就罢了,怎能责怪他!”

    被母亲这么一呵斥,刘曙呻吟的声音都小了,别过头去,不作回答。见状,符惠妃更加恼火了,忍着怒气,还是关心地问太医:“他的腿如何了?不打紧吧!”

    太医拱手应道:“回娘娘,殿下久跪,伤了膝盖,不过,情况不是特别严重,臣开一副方子,只需善加调养用药,些许时日便能恢复,另,近些日子当少活动为宜!”

    “多谢太医了!”惠妃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不敢!不敢!”太医赶忙应道。

    符惠妃摆摆手,让内侍相松,并奉上点银两做赏赐。对此,太医也不推辞,这种情况,拒绝才是冒犯。

    待太医走后,符惠妃走到榻前,看着仍旧龇牙咧嘴的刘曙,目光落在他那双满是青淤的膝盖上,叹道:“官家也太严厉了,他就不怕废了你这双腿?你也是,就不知道找块软垫垫着?”

    闻言,刘曙嗤笑一声:“娘平日人云亦云,总说我荒唐,行事浪荡,这说起话来,怎么也如此荒唐?我已经是罪责加身,难道还要再加上一条欺君之罪?爹让我跪,我还敢打折扣不成?”

    被刘曙这么呛了一句,符惠妃也不禁意外,反应过来,眼神中露出少许心疼,随即怒其不争地道:“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任性妄为,怎会如此?

    你知道官家此前怎么评价你的吗?说你是朽木难雕,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到地方去了,让天下人看笑话!

    你将满而立,也是为人夫为人父的人了,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

    听着符惠妃的唠叨,刘曙实在难耐气烦,忍不住打断她:“娘不需做这些说教了!若是说这些有用,我会是如今这模样?我若是能听得进去,还是我刘曙吗?”

    “你真是冥顽不灵,不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