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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能是被子锋干掉了。”方征好心提醒。 弃君冷哼一声,又招来大蟾蜍坐骑,这回是把方征带到了洞窟另一面。这又是一个遍布白琭石砌成的星阵图,镶嵌满了石壁。头顶数百星辰,有北斗、七曜、天河等熟悉形状。 弃君在星阵图下方摆了很多蓍草和几片残缺小骨骸,花纹像龟甲与龙骨。弃君用燧石把它们点燃,散发出药草焚烧的气味。香雾渺茫飘上天空,模糊了星野图。 “对我说话吧!”弃君高声深处双臂,似在拥抱什么。 方征蓦然一惊,他发现各处烟雾扭曲汇聚成无数人像,仔细一看却似虚空中的镜子,映照出的是一具具白骨,它们都像他一样,泡在罐子里。旁边站着一具具骨骼,同样伸出双手。姿势和弃君一样。 照骨镜?方征沉吟心想,是映出他和弃君的骨骼吗? 然而又过了一会儿,方征看到烟雾中许多人像有了变化,开始全都是一样的泡在罐子里。逐渐有了不同的五官和面容,从那里面爬出来,开始进行不同的社会生产与生活。有打猎的、有耕地的、有纺织的、有捕鱼的……但方征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带着天然的悲苦与麻木,仿佛活在这世上的意义只是一具具行尸走rou。 “方征,你看到了吗?”弃君喃喃道,“这就是轩辕丘的浮屠岩,这就是众生。” “什么众生?” “众生、皆苦。” 弃君这样说的时候,方征也仔细看那白雾中变化不断的社会生活图景——逐渐有许多人扭打在一起,有人在放火,有人冲进了庙宇殿堂中砍砸。有力气大的武士抢夺着女人与食物,也有女人合力把沉睡的男人投入水中,有人在猛兽虎豹口中最后挣扎着,有人在大洪水中被淹没,有人黑压压跪了满地脖颈上套着锁链……他们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天然伤逝悲苦,根据情景变化成不同的愤怒、贪婪、恐惧、狂怒、绝望、恐惧、最后麻木…… 接下来,又见白雾中,出现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漩涡大口,把那些尚在争斗中的人接二连三吞了下去。弃君表情变得兴奋,不住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么,它在哪里?请回答我吧!” 这呼告声方征简直听不下去。只见其中一个黑色漩涡大口图景慢慢变得清晰,周围也出现了一些更精细的地貌特征。似是荒凉不毛之地。弃君仔细观察,“行吧,薨渊又出现在没人的地方。也没什么意思。”方征心中了然:原来弃君是通过这星野图和燃烧龟甲的烟雾,来预测薨渊地点。自己搬到青龙岭里那个石窟里的星野图,日后倒也可以如法炮制。 “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弃君道,“有了玉骨才能看。我都是过了几十年后才看得清楚。所以我说,方征你这家伙转变得真快。就像天生该如此般。” 方征不答,他还在看天空燃烧扭曲的图案,黑色薨渊的地貌渐渐淡了下去,烟雾也快要熏完了。画面又重新回到了刚才众生悲惨的社会图景中。“从前就是这样?还是你又使了什么把戏。”方征皱眉,这些图景让他心头不舒服。 “星野图阵是华胥人预测薨渊的手段。”弃君道,“我只是根据古法把它还原。这些图景都是星辰的启示,它从来如此。我一看到的时候就明白了。人就是这样的。不值得同情。你好好欣赏吧。” 因方征的厌恶表情,让弃君找到了一个新的折腾策略。他甚至重新抱来更多的蓍草和龟甲壳点燃,让白雾燃之不尽。然后把方征留在了那里。方征只要睁开眼睛就不得不被迫看到。为了防止方征闭眼睛。弃君还用细小勾拉住了他的眼皮。 “慢慢享受。”弃君心情舒畅地走了出去。方征浑身恶寒地睁着眼睛,被迫看着雾中图景。那图景的悲惨程度有增无减,陆续又出现了火山地震等天灾,埋葬了很多人。又或是雪山雪崩,还有密密麻麻的黑色潮水。又或者根本没有外力,人们自然生病,老少均躲不开病魔。平白地躺在地方就死了。 “不是这样的……”方征睁着眼睛,“不该是这样……不全是这样的……”他不停地重复告诫自己。他眼睛很痛又不能闭上,脑海中不由自主想着龟甲上第八招。它在方征脑中的星象图与眼前星野图重叠。神秘浩瀚的宇宙背景与眼前白烟缭绕的图景混在一处…… 忽然间方征看到,有些图景开始了变化。生病者服用了东西,重新站起来走动。黑色潮水前出现了熊熊的火焰,烧得它们暂时退却。雪崩后的道路旁多了许多人,正在努力从里面扒出生还者。火山地震的灰烬余孽大地上,有失去双亲的孩子泪流满面,却看见废墟中的一朵幼嫩的小花时止住了啼哭…… 那些普遍的社会生活图景也在发生着变化。方征看到打猎、捕鱼、纺织和采集者,他们脸上逐渐有了笑容。庙宇殿堂之上守卫着威严肃穆的武士。拱卫着勤劳贤明的王者。他们不再抢夺女人与孩子的食物,女人们也不再合力把他们投入水中。男人和女人和平地在一起劳作生活,抚育共同的孩子。落入虎豹口中的人下一瞬间松开落地,有张弓挽箭的勇武者射出了救人之箭。滔天的洪水中有一只在骇浪里盘旋的小舟,随水起伏颠簸却始终没有翻倒…… 那些守序良善的温暖点滴,虽如丝缕,从未断绝。 方征看得愈发专注,只见那四极各撑起一根巨柱,最上方隐约出现两个高大黑影,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混在烟雾中,也看不清五官长相。他们手中遥托五星,似撑天擎地,永不言堕,望着下方渺小人形,发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