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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厌拖长调子:“更不是为医治你而来。” 言罢,他驱着轮椅,不管霍家家主再如何提问,理也不理,往屋外行去。 谢厌有些失望,此番来霍家,除了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与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旁的竟是一个没瞧见。 若说先前在霍九别邸出现的三个公子哥是幕后搞鬼之人?根本不可能。那三个只是被当枪使的,手段还不如强杀温韵的管家来得高。 拂萝与步回风跟在他身后。 见他面色不好,步回风说:“老大,你来这里,其实为的是气一气这位家主吧?” 谢厌不答话。 拂萝眼皮撩起,复又垂下,如此几次三番,最终深吸一口气,欲拉住谢厌袖摆,却听得这人道:“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你先前说,想看看是谁在背后作妖。”拂萝低声道。 谢厌“嗯”了一声,语尾微翘:“听你的语气,你知道?” 拂萝声音更低了:“方才离开那条街时,我瞧见了,是星枢门的人。” 落凤城主道正中,闻名南北的四大名楼之一,仙楼。 这里做的是风月生意,与周遭商铺不同,白日打烊,晚上方启户迎客。剑无雪无法从正门进去,走的是上次谢厌带他走过的那条路——通过外边的传送阵法,直接通往最千秋的卧房。 檀香袅袅,垂帘轻动,一切陈设与上次无异,但……来的不是时候。 最千秋衣衫半褪倚在榻上,半眯着眼,慢条斯理抽那根鎏金紫玉烟枪,而他身侧,跪坐一名眉清目秀、浑身赤裸的女子,正前倾上半身、神情虔诚地亲吻他胸膛。 剑无雪记得她,此前来时,她手捧香炉,侍立在侧。 原来侍女还有这个作用。少年到底还是个少年,当即敛下眸光,后退半步,做出回避姿态。 最千秋掀眼看过来,毫不在意一笑。他向来警惕,早在外边的传送阵被人启动,就察觉了。 “真是没想到,我与你竟然还有再见的时刻。”最千秋嗓音带着几分哑,慵懒至极,又不整衣衫,发批得随意,但凡是个意志薄弱的人,这个时候闯入,皆会被仙楼楼主给勾引了去,然剑无雪目光平静,仿佛看见的不过一潭死水。 “谢厌要我过来,把这个人交给你看着。”剑无雪将提溜了一路的温飒丢过去。 “还真把我这儿当成他的专用善后点了。”最千秋不耐烦地蹙起眉,见得剑无雪转身欲离去,顿时起了逗弄心思。 他戴着薄金护甲的手指轻叩身侧床畔,刻意扬高音量,但说到句尾,声音渐低,甚至故意顿住: “我观你气息,是该突破了,或许至玄冥境二层,或许三层,不过我觉得谢厌应当比较希望你……” 剑无雪立时转身,青灰色眼眸盯住最千秋:“谢厌希望我什么?” “他希望什么,我怎会知晓?”最千秋嗤声一笑。 又话锋一转,道出一句“不过”,同时挥袖招来一幅画卷,自上而下抖开,眸光不住在画卷与剑无雪身上来回,似乎在做对比。 “你不仅知晓谢厌希望我修行到什么境界,还知晓谢厌想要我帮他办的事情。”剑无雪任他打量,平平开口,用冰冷的语气道出事实。 最千秋收起画卷:“你还挺聪明。谢厌知晓你如此敏锐么?” “与你无关。”剑无雪道。 最千秋便以他的话来反问他:“既然与我无关,我为何要告诉你?” 剑无雪冷声道:“我会自己找到答案。” “那我由衷祝愿,你找到答案时,能够高高兴兴的。高高兴兴替谢厌将事情办好,高高兴兴接受那个结果。”最千秋散漫笑起来,拖长语调,声音幽幽。 剑无雪不带任何温度瞥过最千秋一眼,握紧手中长剑,穿过珠帘,往传送阵而去。 最千秋一挑眉,低喃道:“他竟把明寂初空给你了?还真是舍得。啧,是了,连自己的垂虹天影都舍得给我,估计自此后,便没什么不舍得了。” 正抽走瓶中花枝的剑无雪指尖一颤,没来由地,想起那日他与谢厌从这里离开落凤城,谢厌对最千秋说的话。 谢厌说,他想好在墓碑上写什么了。 可谢厌是至阴之气的化身,这个世上,除了身为至阳之气的他,再无旁的,能送谢厌睡进坟墓。 这人说那话时,却是笑着的,极尽疏离,极尽凉薄,极尽肯定。 剑无雪不由沉思,谢厌会死吗?这天下除了他能杀死他,还能找出旁的人?谢厌想让他做的,到底是什么? 可惜想不出答案。 剑无雪走后,最千秋终于舍得瞧地上的温飒一眼,尔后抬手一招,唤来那悄无声息间已然整理好衣衫、立在床边的侍女,“这个走火入魔的人,便交给你了。” 侍女轻声道“是”,将温飒在地上放平,弹过脉搏后,取出一枚药丸,为她服下。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温飒转醒,尚未瞧清身在何处,便听得一个慵懒声音:“谢厌将你送来的,现在你好了,便做自己的事情去。炉香,送走。” 名为炉香的侍女又道一声“是”,将仍有些茫然的温飒扶起,半强迫着,走向外面。 夏日初晨的阳光是明亮灼目,被这样的光线一晃,温飒猛然想起先前种种,气血登时上涌,她一把推开炉香,踉跄着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