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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亵衣,赤着脚在冰冷的地上疾走,外面飘着雪,漫天飞舞的雪花缓缓飘落,世间万物都染上了一抹白。 迎面走来两个丫鬟,看到穆锦的模样,大惊道:“太子殿下!” 穆锦忙问,“太子妃在何处?” 两个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穆锦绕开她们,陈伯手上捧着一方锦盒,急急忙忙赶过来,“殿下,殿下!” 穆锦闻言转身,看到陈伯正向着他走来。 陈伯平举手上的锦盒,“这是太子妃让老奴交给您的。” 穆锦接过盒子打开,里面一块玉佩,一封信。玉佩是他随身的那块玉佩,穆锦将锦盒交给了陈伯,拿出信封取出信函。 里面写着:今与君一别,相隔千里,心中有情,亦是近在眼前。今有不得已,分居两地,不再朝暮。臣于千里之外,望日日能听得君安好,国昌盛。来年六月,荷花开时,泛舟明湖上,再与君相逢。” 穆锦将那几行字读完,看着最后落款‘陌霜’二字,陷入沉默。 穆锦穿得单薄,连鞋子也没穿,陈伯劝道:“外面天寒地冻,请殿下多添几件衣裳。” 穿着亵衣的穆锦似乎一点也不感觉冷,折好那封信,看了一眼屋檐外纷飞的大雪,苦苦一笑,默默念着:“陌霜,陌霜,陌上霜,似雪非雪,冰凉入骨,清透无暇。” 这一场雪从陌霜离开时就在下,连续下了一个时辰,地上积了一层雪。 顶上积了些雪的马车行驶在纷飞的大雪中,轮子从雪地上碾过,留下两行淡褐色的痕迹。 陌霜身上披着狐裘端坐在马车里,偏着头,微微挑起帘子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 李琛深吸一口气,道:“你分明放不下他,何必要走得这般干脆?” 陌霜闻言沉默半响,放下帘子,把视线收回来,“他乃当今太子,终有一日要担起天下重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若留下,只会耽误他。” “你是怕他会为了你违抗圣旨,与皇上反目成仇?” 陌霜不承认也不否认,“即便我留下,也不能陪他一生一世。” “这话怎讲,你的身子可是又……” “不是。”陌霜打断他的话,“我很好。” 李琛无奈叹了一息,“你呀……” 陌霜轻抿着唇不语,李琛看着他,笑了笑,“我怎么也没想到,无欲无求如你,竟也会为一个人动情。” 陌霜不语,这是默认。 李琛再道:“你心里想什么从不表露,恐怕那小太子现下还不晓得你已为他动情。我倒也是同情起他来,遇上了你这么个人,连自己被爱着都不知情。”语气里多了几分玩味。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靠近。 陌霜心下一动,似感应到了什么。李琛唇角勾起,“看来是有人开了窍,追来了。” 陌霜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脸上泰然,“若真是他,师兄觉着,我是会输还是会赢。” “你们之间的输赢恐怕我这个外人无法定义。” 马车忽然之间停了下来,赶车的马夫在帘子外道:“道长,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 李琛看了看陌霜,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悠悠道:“莫要理他,看他会做什么。” 穆锦翻身下了马,踩着雪一步一步靠近马车,在不远处站定,直直地看着那辆马车,鹅毛般的雪花从他眼前飘落,红色的披风与素白的雪相比鲜明。 陌霜静静地坐在车厢里,外面传来穆锦的声音,“什么心若有情,即便相隔千里也是近在眼前,我一点也不懂。我说过,我要日日看得见,摸得着。我要你陪着我,共度余生那几十载的年华!” “我穆锦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抗旨不尊,但今日,我就要试试,父皇不准你留下,我就偏要将你留下!” “你心里有我也好,没有我也罢,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人是我的!这一辈子都是!今日,你若执意离开,那就踏着我的尸首过去,否则,我绑也要将你绑回去!” 李琛笑了笑,“口气不小,不过,你功夫在他之上,至少打得过他。” 陌霜回过神,唇边噙着一抹浅笑,“我跟他之间的这一战,打或不打,都是我输了。” “违抗圣旨事态严重,你可要小心行事。” “多谢师兄提醒。”陌霜起身,挑开帘子,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 穆锦看着车辕上的人,这一刻,只有鹅毛般的雪在空中飘,世间万物皆静止。雪花落在他的脸上,也落在陌霜身上的那件白色狐裘上。 穆锦缓缓张开双臂,陌霜面带浅笑,一拉狐裘的带子,白色的狐裘落在身后。在车辕上借力,轻轻一点,迎着雪花飞身而起,轻盈地在穆锦面前落地。 下一瞬,穆锦展开的双臂收紧,将他紧紧抱住,雪花继续飘落,落在两人身上,穆锦红色的披风,陌霜白色的衣裳上,加上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有如一副唯美的画。 “我不准你走。”穆锦说。 “你那么狠,我哪还敢走。” “那是因为你太狠,若我不比你更狠一点,根本留不住你。”穆锦想起他留下的那封信心里就堵,“什么来年六月荷花开时,你明知我一刻也离不开你,等到那时你再回来,只怕要去我坟前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