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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娅发出深深的叹息,又低下了头,向来柔美到艳丽的声音略显沙哑:“我多希望那些玄之又玄的传说是真的。可现在,我只能感到不安——我哥哥萨缪尔也许正在极度的痛苦之中。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 除了路易斯,艾德里安还没有成功安慰过比他年长的人。面对索菲娅,他也一时想不出更有效的话语。 或许让达伦出马是个不错的选择?和年幼的儿子在一起,作为母亲的索菲娅或许能暂时放下忧虑;达伦是个温柔聪明的孩子,充满稚气又不遭人嫌弃的举动总能给飞狮公馆带来欢乐。 不过,没等艾德里安想出完整的方案,索菲娅已经强迫自己调整好表情和心态,重新变回那个长袖善舞、行事果决的公馆女主人。 “无论如何,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她冷静地说。“如果这真是灾变的一部分,玛伦利加的局势很有可能发生变化。哥哥不在,但飞狮公馆好歹还有我们撑着;索伦审判官则是教团在玛伦利加真正的地方长官,说话有时比教区长还管用,他的缺席迟早是个大问题。” 灾变面前,各方力量的均衡一旦被打破,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索菲娅深吸一口气:“虽然我很不愿意这么说……艾德里安,我们必须做好‘萨缪尔已死’的准备。” 让她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一种残忍。索菲娅正通过对自己的残忍,顽强地撑起面对现实的意志。 “在其他人眼中,他还在鹤山庄园养病,但你我都知道真实的情况。面对公馆外的人,我们只需咬死这一点,撇清他和教团的关系。市政厅已经来过通知,明天就是紧急会议,他们肯定会拿眼下的情形大做文章。” 艾德里安点了点头——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对灾变的认定是由银湾塔完成的。如果他们确定这次寒潮属于灾变,之后大概会提到赈灾救荒的事情,只是这样的话问题不大,就怕有人横生枝节。”索菲娅咬着唇,终于松开了交扣的十指。“明面上的事情照例由我摆平,有些暗处的问题还得麻烦你解决。” “我明白了。”艾德里安略一欠身,就像半年前初到玛伦利加时那样,从家主手中郑重地接过这项任务。 从萨缪尔到路易斯,他们都曾不止一次提醒过艾德里安:越是在关键时刻,越要明确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来自鹤山庄园,身在玛伦利加,是托雷索家族的一员,也是飞狮公馆之主的副手——这便是艾德里安需要扮演的角色。 直觉告诉他,那个“关键时刻”大概就快到来了,他必将作出某些抉择。至于托盘上分别盛着什么,天平两端孰重孰轻,艾德里安暂且不得而知。 市政厅会议上,不出索菲娅所料,为了明确气候异变的性质,总督府特地请来了银湾塔的人。 银湾塔的学者通常不涉足政治,只会在讨论城市规划、法律修订、文化项目等专业问题时出现在大众面前,他们深奥的措辞就像来自另一个世界。与其他人精致入时的锦袍相比,学者们的朴素打扮(特别是那身黯淡的灰蓝色长袍)也显得相当惹眼。 当着众人的面,须发花白的学者走到临时摆出的地图架前,将一幅写满文字的大张羊皮纸展开。墨迹还是新的,柔韧的纸张泛着淡淡的油墨味,显然刚完成不久。 “这是玛伦利加地区近四十年以来的气象资料,我们将冬春换季的时间和涉及寒潮的部分摘了出来。这工程量可不小啊……”学者捋着胡须小声抱怨了一句。“粗略介绍显得不庄重,说得太细又怕你们听不懂。” 或许是觉得这些发言有鄙视自己学识的嫌疑,在场的个别贵族和商人略显不悦,嘴角不经意地往下撇,有的则发出刻意的咳嗽声。 学者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装作没看见,正执着地把羊皮纸翘起的一角用图钉按平。 主持会议的总督秘书清了清嗓子,提醒学者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先说结论的话,是的,我们只能认为这一现象可以列入灾变的范畴。” 席间一片哗然。 “虽说从上个世纪开始,其他地区就不断受到灾变影响,不是地震就是旱涝和瘟疫,可玛伦利加近十年一直风调雨顺,算得上灾变的只有无光者啊!” “是啊,而且这段时间无光者不是已经销声匿迹了吗?” “硬要说的话,该遭此祸事的难道不是北方那些整日打仗的国家?” 学者只觉得这些外行人聒噪。他把众人的争论直接堵了回去:“也就是我们这代人走运,还没在半岛遇上冰封潮罢了。正是因为反常,我们才把这次寒潮算进灾变里头。今年的入春时间和过去五年大体一致,之后本应稳定升温,就算有小幅降温也不至于如此。” 他指着纸上的某行字,也不管听众是否真的会细看:“你们一直待在玛伦利加这种小地方,又不屑于离开老家的温柔乡,了解其他地区的风貌,当然不理解这次寒潮有多离奇。” “我们为什么非要出去受苦……”有人小声嘟哝。 “离我们最近的几座城市已经传来消息:他们那儿也发生了类似的现象。换句话说,这座半岛在同一个晚上突然迎来了寒潮。就是不知道库诺大陆的其他区域,比如西南和北方是否面临着同样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