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可是阿谣昨夜,还有今日在未央宫的时候,分明瞧见秦宜然腰间挂的玉佩,那是她一下一下亲手雕琢出来的,绝计不会认错。 她禁不住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一不小心就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裴承翊的脸色微变。 阿谣伸出手去推开揽着她的男人,这一推,正巧又碰到手上的烫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她半个疼字也未喊,又是笑了笑,轻声说: “那可巧了,妾身瞧见秦大姑娘带了个一模一样的。” 男人单手按在床沿,脸上已然是不豫之色,他声音冷然: “天底下一模一样的东西可多了。” “是啊,” 阿谣苦涩地勾勾唇角, “殿下一贯擅长找一模一样的东西做替代品的。” 她说的还算委婉,可是总觉得他一定能听明白。 只是他藏在心底的心事被她这样戳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她紧紧盯着面前这个丰神毓秀的男人,亲眼瞧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化,直至现在这样压着恼意,他警告似的同她说: “你这般阴阳怪气地与孤说话,是嫌在东宫的日子太舒坦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缓缓,没有一点疾言厉色。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直往人心口上戳。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说,这世上,也有很多东西是绝无仅有的,没有替代品,也不会是其他东西的替代品。至于阴阳怪气,妾身实在不敢。” “不敢?” 裴承翊伸手重重钳住阿谣的下巴,强制她与他对视, “还有你不敢的事?” 似乎是阿谣直瞪着他一个字也不答的倔强态度触怒了他,裴承翊一把搡开她,猛地站起身,拂袖欲走。 一定是他平日里太纵着她了,愈发无法无天,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这种掌控不了的感觉,恰恰是他最讨厌的。 他步子迈得大,三两步就到了门边,连再往榻上瞧一眼的心思也没有,径直就去开房门。 不过即便盛怒之时,开房门的手还是稍微顿了下,似乎在给阿谣一息悔过的机会。 如他所愿,躺在榻上的阿谣这时确实开了口: “妾身恭送殿下。” …… “无可救药!” 然后,便只听“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阿谣秀眉紧蹙,闭上眼,那门被关上的余震重重。 许久才重归平静。 - 东宫,书房。 陈忠端着一盏茶,正欲敲门给裴承翊送进书房里,还没等手碰到门,便听见书房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像是在翻动东西,只不过这翻动东西的动静过大,像是着了贼似的。 不过陈忠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爷在翻东西,太子爷今日心情不大好,自打从静轩阁出来,就见他一脸恼火,几乎写在脸上。 陈忠叩了叩门: “太子殿下。” 屋子里的翻动东西的声音未止,须臾传来一道略显不耐的男声: “进来。” 陈忠推门进去,一开门,便见地上乱七八糟堆了一堆的精致礼盒,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都是前日里各处送来给太子爷的寿礼,原本被规规整整放在这儿,太子爷连瞧也没多瞧过一眼,现下却不知是在找什么。 他走上前,双手奉着茶,问道: “殿下,喝杯茶润润嗓吧。您要找什么,您只管吩咐,奴才来帮您找。” 原本正埋头在地上翻找的裴承翊听到这话倏然抬起头来,他冲着陈忠手里的茶昂昂下巴: “搁下,先来帮孤找东西。” “殿下您是要找哪位送的寿礼?” 送东西的人都是身份贵重的,又是送给太子爷的东西,想来都是价值连城。是以,这些寿礼都是由陈忠亲自收的,等闲的财物类已经充了太子爷的私库,余下放在这里的不是极其贵重就是别有寓意。 裴承翊看了陈忠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他略显懊恼地皱了下眉,然后才不情不愿地说: “找林谣的。” 闻言,陈忠跪到地上,在一堆被翻乱的锦盒里翻找,他跟在裴承翊身边数年,许多时候也没有太多顾忌,便一边找一边说道: “林小主送来的东西奴才倒还真有一点印象,顶顶精致的一个小盒子,不过奴才拿过来的时候没盖严,还瞧见小主特意给殿下写了个小纸条,颇有心意。” “就你话多。” 裴承翊虽这样说,脸色却缓和了一些,只说, “既然有印象,就快些找。” 他说完这句,看着在地上找东西的陈忠,又觉得不够,不满地问道: “你知道她送的东西颇有心意,怎么不提醒孤一声?” “全是奴才的错,奴才但凭殿下责罚。只是那日殿下委实太忙,奴才好容易寻找空要说这事,永昌侯府的秦大姑娘又是来了,奴才实在不得机会说呀。” 闻言,裴承翊不屑地轻嗤一声,随手扒拉几下地上乱糟糟放着的一堆锦盒,漫不经心道: “再这么不仔细当差,陈总管,你就去照看照看永巷里那些失意人。” “哎呦,我的爷您可饶了奴才吧,能伺候殿下是奴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殿下可千万别将这福分轻易给拿走了。” “行了,快找。” “是。” …… 许久许久,久到裴承翊等得百无聊赖,无聊的请安折子都批了好几本儿,才听到陈忠从那堆东西中抬起头,说了一句话: “天爷啊,林小主的东西怎么也找不见了,真是见了鬼了。” 送来的东西都有礼单,按照礼单细细分类收纳,林谣的寿礼算不得什么贵重物,又颇有心意,一定是放在这堆锦盒中,可是现下却怎的也寻不见。 那边案前坐着的裴承翊听了这话已拉下脸来: “你再好好找找。” “奴才已经找了三遍了,那盒子的样式奴才记着,这里确实没有,没有……这没有能跑到哪去呢?” “是你浑头巴脑把东西入了库了?” “并未啊,奴才现下去库中瞧一瞧,请殿下稍后。” 裴承翊等得有些烦躁,手上批的折子写的全是—— “臣兖州刺史恭祝陛下端午康安!” “臣近日发热咳嗽,几难下榻,思念陛下,夜不能寐。” …… 许久,才见陈忠回来,一进门,脸上还是急色: “殿下,奴才查了库里,桩桩件件皆规矩陈列,查三遍也并未寻到林小主送的寿礼。” “你可查仔细了?” “十分仔细,确实并无。” “那你可知晓她送的是什么?” “……像是玉石。小主的字条敞开了在盒子里,奴才也没敢多看,只粗粗扫了一眼,瞧着像玉石。” “啪——” 裴承翊将手上的请安折子往案上一扔,不悦道, “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见状,陈忠“腾”地跪到地上,连连说: “殿下息怒,东西都搁在这书房,想来是遗漏在哪儿了,殿下莫急,奴才这就再去找。” 裴承翊一扬手,不耐道: “去。限你半个时辰,办不好就去永巷报道。” “是,奴才这就找。” 陈忠说完,便又走到原先放置那些寿礼的架子前,准备重新再翻找一遍。 可是刚翻了两个盒子就又被裴承翊叫住。只听他说—— “等等。” “殿下,怎么了?” 裴承翊皱着眉,若有所思,缓缓说道: “你方才说过,那日谁来过这里?” “那日?” 陈忠突然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孤生辰那日,有谁来过书房?” “殿下生辰那日谁来过书房……并无啊,那日殿下诸事繁多,只到了晚间才来过书房,其余也只有奴才进来洒扫……” “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