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阿谣的手背上。 顷刻间,又顺着她的手滑落在地。 找不见了。 只在他的面颊,看见些许痕迹。 男儿有泪,不轻弹。 裴承翊倏然别开脸,轻缓地,摇了摇头。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 “不疼的。” “嗯。” 阿谣点下头, “我要走了。” “好。” 说完这句,阿谣就退后一小步,转过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 一步一步,像踩在云上,虚浮不已。 “一步、两步、三步……” 她在心里暗暗数着。 数到四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的男人问了一句话: “是真心的吗?” 聪敏如他,若是这个时候还不懂,就不是他了。 明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会得到否定的答案,可他还是问了。 他的声音很低,若不是仔细听,大约可以忽略不计。 阿谣身子一僵,在原地站定: “什么?” 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回头。 更像是短暂地停驻,探究一下他想说什么。 “那日来找我,你,是真心的吗?” 尽管她没有更仔细地解释说是他为救她受伤的那一次,可阿谣还是听懂了。 在她开口回答之前,就听见他补上一句: “说实话。” 阿谣闭了闭眼,终于遵循他的意思,讲出了实话: “不是。” 她越说越低,蚊蚋一般: “只是利用。” 这个答案。 在他的意料之中的。 可是心上还是不禁一窒。 裴承翊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无虞: “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不过话说出口以后,才发觉,他方才的努力几乎是徒劳无功。 “我那日就说了。” 事到如今,阿谣也不想瞒他。既然要彻彻底底断了,那不如也将话说个明明白白。 “我不想嫁给桓王。” “好。我会帮你。你走吧。” 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才将最后的几个字说完。 下定放她走的决心,足以用尽他的气力。 阿谣还想说什么话,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只是继续抬起步,向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站的位置距离殿门已经很近很近,用不了几步,就能走到那里。 这一次她没有数自己走了几步。 就这样,结束吧。 他们之间,早在那个寒风刺骨的雪夜里,就该这样断的干干净净的。 时间有时过得很慢,有时,又真的很快。 正如此时,几步路的距离,好像霎时间就过去了。 一转眼,阿谣就已经站到了寝殿门口。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满心满眼的爱意。 那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从这里离开的时候,竟然能这样冷静且决绝。 没有想过回头的那一种决绝。 伸手开门的一瞬间,却疏忽听见耳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下一瞬,倏然感觉一股淡淡的血气涌过来,又苦又涩。 紧接着,她只觉身上一紧,竟是被人从身后紧紧揽在怀中。 与周遭涌上来的血气相合的,便是男人温热的气息。 或者说,灼热的气息。 落在她颈项边,又烫,又痒。 令她心神恍惚。 此时此刻的情难自抑忍不住拥住阿谣的男人却更加的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地在她不耐发火之前,又匆匆将人放开。 单手替她开了门。 一直到阿谣站在寝殿的门外,看着皇宫的内侍将他领走,他方才凑在她耳边说的话还在一遍遍萦绕。 “好好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他大约想的是,他搁在心尖上的宝贝,往后一定要,好好的。 没有了他,她大约,也真的会更顺遂。 虽然没有提及,但是近日之后,两人默契地达成一致 从此以后,你我二人,见面不识。从前种种,自即日起,一笔勾销。 - 阿谣回到卫国公府以后,就大病了一场。 许久没有出门见人,只是每日待在家里,由素蕊跑腿,处理着些新桃玉坊的事。 不过,这样闭门不出一心只关心事业倒也有好处。 因为前面那几桩噱头,新桃玉坊在洛阳城渐渐打开了声名。 谁都知道这不起眼的玉坊的幕后东家必然是非富即贵,少不得是哪家勋贵人家。 这里东西时兴,做工精巧,用料又考究,还时不时有些奇思妙想,一时之间在洛阳城颇有风头。 阿谣也靠着新桃玉坊赚了不少钱。 甚至足够她将周围几个铺子也给租下来,准备做一个集玉坊、成衣店、酒馆、首饰铺等等为一体的大型市场。 她从前在苏州长大,那里贸易更为发达,她自小耳濡目染,学到了许多,便在这京城中用得如鱼得水。 又背靠卫国公府,一切事情做起来便顺畅多了。 …… 外面的事情几乎没人敢跟阿谣提起来。她被太子掳走的事情似乎因为那日暴雨没什么人瞧见,又或许是因为有人刻意压下来,总归,一切风平浪静。 不过阿谣还是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的。 比如。 那日太子被皇帝召去以后,被皇帝亲手执了长鞭,打得皮开rou绽。 听说是皇后跪地哭求,才让皇帝网开一面。 再比如。 映月阁里多了个小丫鬟。 名唤宝菱。 宝菱说,她是求了太子殿下的恩典,才得以过来照看小姐。 不过她有几句话没跟阿谣说。 却恰好被阿谣听见她和月心说—— “我与太子殿下说了小姐从前待他诸般用心,说了小姐从前如何的委屈难捱,也说了小姐当时难堪的处境……太子殿下他、当时就连吐了三口血。” 阿谣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