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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君延看着她,缓缓说道:“真的不是。就是我现在没房子住了,但是他有,我住到他那里去而已,跟他以前在我那里借住没有区别。” 舒蓉没有说话。 宁君延于是继续说道:“我不懂你对陈韵城有什么偏见,我就是想要告诉你,他没有配不上你儿子。他聪明善良,有责任心,有事业能赚钱,他没有父母、学历不高,但是他比大多数人都要优秀,我们都没有资格看不起他。” 宁章宏这时忍不住轻声说道:“我们也不是看不起他,只是你们都是男人,怎么一起过下去真的考虑过吗?” 宁君延看向他的父亲,“我小时候差点被人贩子杀死你们还记得吧?如果不是陈韵城,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那时候十四岁的宁君延逐渐恢复了记忆,他个子越来越高,性格也强势孤僻,干爸感觉到他越来越难以应付,动了心思想要杀掉他。 那天晚上,干爸从外面带了大盒的牛奶回来,给了陈韵城。 陈韵城不知道牛奶里面有安眠药,他把牛奶分给宁君延和周彦喝了,因为见到周彦嘴馋,就把自己那一杯也分给了他。 半夜里,干爸进来他们房间,把喝了药熟睡的宁君延给抱下床拖了出去,用麻袋套起来,放在一辆三轮车上。 陈韵城那时候也还小,晚上睡得熟,是在干爸打开院子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时突然惊醒的,他发现身边宁君延不见了,于是爬起来悄悄走到门边,正看见干爸骑着三轮板车出去,后面放着一个麻袋,像是装了人。 陈韵城套上破烂的运动鞋,惊恐地追了出去,他不敢跟近了,又害怕太远会跟丢,一直小心地追在干爸后面,直到干爸停下车,把麻袋从上面拖下来,往荒芜的丘陵里面走。 干爸找到了一片杂乱的竹林,把麻袋丢在地上,又回头来拿了三轮车上的铁铲,他打算先一铲子把宁君延敲死,然后挖个坑直接连麻袋埋了。 当他走到宁君延面前,高高扬起铁铲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扑过来,紧紧抓住了他手里的铲子。 十二岁的陈韵城因为营养不太跟得上,所以还很瘦小,几乎还是个没发育的小孩子,他力气不如干爸大,但是用尽了全力去抢铲子,最后两个人倒在地上。 借着透过林间的月光,干爸看清了他的脸,神情狰狞地喊他名字:“陈韵城!” 陈韵城没有说话,努力地抢夺铁铲,最后铁铲的木柄敲在了干爸头上,干爸松手,被他把铁铲抢了过去。 他站起身,抱着铁铲后退。 干爸很快爬了起来,在夜晚的竹林里仿佛梦魇里的魔鬼,佝偻着腰朝陈韵城步步逼近,伸出一只沾满泥土的手,“听话,把铲子给干爸。” 陈韵城摇头。 干爸很快就不耐烦了,朝陈韵城扑过来要抢他手里的铲子。 陈韵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扬起铲子敲到了干爸的头上,把人一下子给敲得倒在了泥土地里。他握紧了铲子不敢松,看干爸呻吟着躺在地上,还没有失去意识,双脚也在动,于是又举高铁铲,不过始终没忍心敲下去,最后抱着铲子走到宁君延身边,解开麻袋,努力想要叫醒他。 安眠药的计量似乎不轻,宁君延昏昏沉沉,始终没能完全醒过来。 陈韵城只好把他背到背上,脚步艰难地朝外面走去。 这一片他们都很熟悉,陈韵城害怕干爸会爬起来追他们,不敢原路返回,而是绕了丘陵附近小路,去最近的街道。 宁君延很高,还好跟他一样吃得不好所以人也瘦,可依然沉甸甸压在他背上,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走着走着,陈韵城就哭了起来,他很难过,但是又说不清为什么难过。 陈韵城很小被干爸干妈捡回去,一开始是年龄小,对于偷窃和人贩子这些事情都没有意识,没想过也不敢找警察;后来年龄大了懂事了,他知道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干爸干妈对他不好,却也说不上坏,他要求很少,给他一点点的关心他就知足了。他隐约知道自己偷东西不对,虽然没有人教过他,但是他看到丢了钱包的人一脸慌张寻找的样子,总是会很不好受,这种不好受时常折磨着他,可他还是没有想过自己应该去报警。 今天是第一次,陈韵城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不能再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畏缩不前。 他哭着把宁君延背到附近的镇街道上,找到了街道派出所报警。 值班民警开车把他们送去镇医院,另外一部分人去丘陵的荒野竹林找他们那个人贩子干爸。 宁君延在去镇医院的路上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旁边的陈韵城一直在哭,伸出手用手指碰他眼睛,“怎么哭了?” 陈韵城不知道,他只是隐约觉得他可能会失去现在的一切,再也找不回来了。 宁君延费力地抬手要抱他,“不要哭了。” 陈韵城把脸埋在宁君延怀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偶尔发出抽泣的声音。 他们的这段经历,警察其实跟宁章宏舒蓉夫妻讲过,但那时候夫妻两个人都沉浸在找到失踪儿子的强烈悲喜之中,并没有多注意那个救了他们儿子性命的小男孩一眼,只知道他们的儿子差点被人贩子杀了,又幸运地活了下来。 于是宁君延被带走,被教育不要惦记那段被拐卖的生活,被教育不许提到陈韵城。久而久之,宁君延自己都以为他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直到再见到陈韵城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很多年前,他的性命就是属于陈韵城的了,而现在,他要陈韵城这个人同样完全属于他。